一、幼年月白 離開沈府(1 / 3)

紹康二十六年,大祁的京城燕城顯得比往年都要蕭索,才剛初秋,葉已泛黃。

東大街沈府,即翰林院沈大學士的府邸此時一片燈火通明,大夫人所在的聽楓院裏奴仆們進進出出。沈大學士沈鴻越一身墨蘭色常服背手站在產房門外,蹙著眉頭,一臉焦急。正廳裏坐著一位中年婦人,保養得宜,看著不過三十五六。頭戴金絲絞花步搖,一身暗紅繡著全福花樣的錦袍,帶著翡翠玉鐲,正端著茶盞輕抿了一下,遮住了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耐。

“現在什麼時辰了?”沈鴻越沉聲問道,一旁沈夫人院裏的二等丫鬟扶菊忙福了下身,說:“回老爺話,剛過寅時。”

沈鴻越轉身向沈老夫人李氏垂首道:“這會兒離天亮還有些時候,娘不如回頜壽院再歇息會兒。清弦這兒一有消息,一定立馬著人去回頷壽院。”

“那就聽兒子的。這會兒也確實累了,有消息一定馬上告訴為娘,別管歇沒歇的。”李氏身邊的大丫鬟海棠扶著她回頷壽院了。不過留下了沈老夫人自己的陪嫁趙媽媽。

沈老夫人李氏,出自忠勇侯府,現任的忠勇侯李祉是她的胞弟。本就出身高貴,嫁給沈太師之後更是沈府的第一女主人。然而,這一情形在沈夫人進府後就不同了。沈夫人傅氏,名傅清弦,是當朝丞相傅伯文的嫡長女。聖上賜婚,嫁到沈府的第二日,冊封從一品誥命夫人的聖旨和朝服就到了沈府。李氏自己也才是正二品的誥命,雖然在夫君沈太師過世後就被收回了。但傅氏作為兒媳確生生地越過婆婆,豈還能待見。

李氏回了頷壽院,也沒再躺回床上,隻歪在榻上。海棠趕緊遞上一直溫著的百合燉燕窩。李氏邊喝著,邊讓海棠按頭,想著這要是生個女孩兒,還好辦,要是生了男孩,卻&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傅氏如今已經在沈府站穩了腳跟,要是再生了兒子,以後誰還能拿她怎麼樣。現在外人看來是婆媳和睦,可實則隻是礙於一個“孝”字。平日裏看她對兒子也沒多麼上心的樣子,女人看女人最是準了,如此的兒媳婦,李氏是不滿的。

李氏回來後不過一個時辰,趙媽媽也回來了,一臉笑著說:“老太太,夫人生了,是個小姐。”李氏這才露出了點笑容,道:“過些時辰,你帶人送些補品過去,好聲寬慰著,兒子以後還能生的。”

聽楓院裏,沈鴻越坐在傅清弦的床邊,看著剛出生的女兒,一臉慈愛。床上的傅清弦看著這一幕,轉過了頭,眼中的神色有些複雜。“老爺也在這兒累了一半宿了,回蘭軒苑歇息吧。”沈鴻越一聽,臉色略有黯然:“好,那我先去了。你也折騰累了,快睡會兒。”傅清弦也確實是累極,沒一會兒便睡著了。沈鴻越看了好一會兒睡著的母女倆,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去蘭軒苑了。

妻子對他的態度,沈鴻越很無奈,成親已經三年了,如今也有了女兒,卻還是一如既往地的冷淡。至今仍然記得,五年前丞相府大公子成親那天,偶然在長廊上看到那端如出水芙蓉一般的身影,便再也無法忘懷。後來在宮宴上又聽聞傅大小姐的一曲《西風傳》,當時連漠北胡族的將軍都欽佩不已,卻怎麼也沒想到,三年前,皇上將她賜婚於他。本來欣喜若狂的他,在新婚之夜,麵對著妻子帶著哀傷冷漠的臉,夫妻之間真正是相敬如“冰”了。

沈府在沈太師還在世的時候也曾門庭若市,後來沈太師過世之後,沈鴻越雖也是當朝三品的大學士,但沈府卻不及那時了。不過沈府還是建的比一般的官宦之家好得多。沈夫人帶著鬥篷,坐在湖邊,看著結了薄冰的湖麵。一雙彎彎的柳眉,眼角較常人更長,沒畫什麼妝,一頭青絲也隻是用發帶簡單的挽起。本還是風華正茂的年歲,眉宇間卻含著悲傷。方媽媽陪在一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一會兒,巧屏匆匆過來說:“夫人,三姨娘來院子裏看小姐。”

“回去吧。”傅清弦起身朝著聽楓院走去。

剛進院門,就聽見小月白銀鈴般的笑聲,“明華最喜歡榮姨做的蔻蔻糕了,已經好久沒有吃了。”

“你這小家夥,哪有好久。半個月前才吃過,分明是你嘴饞。”

沈月白是沈府的嫡長女,傅清弦唯一的女兒,如今已經五歲半,從小就長得嬌俏可愛,極為知書識禮。傅清弦對女兒的管教比尋常的夫子還要嚴格,平日裏除了琴棋書畫,教的最多的卻是人情世故。以至沈月白小小年紀已經看得出沉穩,反倒沒有了小姑娘該有的活潑。

沈月白口中的榮姨是三姨娘,三姨娘錦榮是沈夫人為沈鴻越納的的妾,原是燕城元春樓裏唱青衣的。有一次傅清弦應邀去成國公府參加成老太君的壽宴時見過,當時的錦榮在花旦的光芒下顯得素淨的很,說話也不怎麼會討巧,但傅清弦看著卻覺得她格外窈窕,身段比那花旦更好看,更柔韌。第二次見到,便是錦榮成為三姨娘的第二天敬茶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