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陣清風徐來,帶著稻苗的清香,沁人心脾。陽春三月的農人,稀稀拉拉的散落在一望無際的水田裏,忙著插秧。不時還能傳來幾聲,嶺南當地獨有的歌調。
大裕蘭氏老祖,如今已是年近九旬了。一頭銀絲雖然稀疏了許多,卻也梳理得十分齊整。一隻金雀金雀簪簡單地橫叉在發髻上,寬鬆的錦袍,也不及後宮其他嬪妃那般好看。可她畢竟是經曆了四代君王的老祖宗。如此簡單的裝束,誰又能與之相比呢?也因如此,當今的皇帝玉恒琦都是她曾孫。“太皇太後”的封號,都不足以說明她的地位,皇帝加封了個“高祖皇太後”。但是蘭氏,並不在意這些,就周圍的人叫自己,老祖宗即可。
因為,今日不是諸宮妃嬪請安的日子。所以,這一上午,少了許多叨擾。午膳過後,老祖覺得精神頭還可以,便沒有直接回臥房休息。她盤坐在慈歸大殿主廳的鳳席台上,一手拿念珠,看著膝下的後輩女眷和孩童們在大殿內嬉鬧玩耍。昏黃的雙目,不由得流露出無比慈愛的神情,嘴裏卻依舊喃喃地回憶中的歌調:“誰家姑娘做新娘,嫁到北村玉郎家?從此可以升天去,不用埋頭苦作農。”
這是當年家住諾雲嶺山下,小河村東頭的張婆姨,在大家這邊唱罷那邊和的歌調聲中,生插了一聲。她這一唱,不由得讓,當時田中插秧的年輕姑娘們不由得心中,起了一絲波瀾。卻也引得一幫小夥子們,一陣起哄:“張婆姨,張婆姨,隻恨自己生得早,不能貼花做新娘!哈哈哈……”
“去去去!”這張婆姨,原本還因能在眾人的歌調中,插上這麼一句而有些得意,卻見眾人如此起哄,頓時怒罵了一句:“你們這些猴崽子,懂個啥!都滾一邊去。”說著,一邊收拾起自家的農具,一邊拉著已是滿臉羞澀的自家姑娘,就往水田外走去。後麵還跟著一個年紀略大些的姑娘,也一同離去。因為是她夫家寄養來的外甥女蘭諾子。在張家寄人籬下,不被看中。都快二十歲了,也為許配人家,隻當是丫鬟用著。所以,這姑娘走時,把頭埋得比張婆姨母女還低。當然,大家心裏也都十分清楚這小河村裏,最想把姑娘嫁到玉家去的,就是這愛慕虛榮的張婆姨了。大家也就借這檔口,羞辱了張婆姨。
而這歌調中的“玉郎”,卻是當時大家都未見過的男子。大家隻是知道,村北山林中,有一座不大的三進院落。那引得眾多姑娘心波蕩漾的“玉郎”就住在其中。至於,他的來曆,也沒人說的清楚。更讓人不解的是,曾經有人試圖找到這個院落,以求可以見到其真容,但卻始終未能尋到。所以有人傳說,這“玉郎”乃是天神下凡,出入皆有法力,凡人不得以見。這樣一位神秘的郎君,誰不想嫁女於他,而誰又能嫁女於他呢?
“老祖宗,那傳說中的玉郎,可是開國的太祖武元爺啊?”一個十七八歲,穿著淺藍色衣褂的小宮女,端著金盤,躬身貼近老祖的耳邊,略帶調皮而又癡癡地問道。
“鬼丫頭!”老祖會心一笑,伸出她那蒼老的手,掐了掐那似乎可以擠出水來的臉蛋,說道:“這宮裏也隻有你,敢在我這裏,不懂規矩。”
小宮女不由得吐了吐舌頭,隨即拿起金盤中的葡萄,喂到老祖的嘴旁,又略帶調皮地說道:“老祖宗,敏兒知道錯了!”
老祖嘴裏嚼著葡萄,沒有再去理會這調皮的小宮女敏兒,閉上眼睛,又沉浸在那久遠的回憶裏。
如今她隻記得,當時眾人一個勁地潑著稻田裏的水,不依不饒的嬉笑著。以至於,之後的半月,他們家裏人,也因為覺得此事太丟人,便都沒有出過門,因而錯過了插秧的時節。可等到再次下地時,卻發現自家的水田已是滿滿的水稻。而且,長得鬱鬱蔥蔥,比往常還好。後來聽周圍的人傳說,是幾個不知名的小夥子,一直幫著打理這片水田。這讓張婆姨興奮不已,她猜想這一定是“玉郎”安排的。此後,不管何時何地,總是仰著下巴。逢人便說,北村玉郎差人為我家打理莊稼,將來我家賢婿定是他。而且還讓自己的姑娘,也是如此。張婆姨的男人,至此走在村裏的路上,也覺得被村民老鄉,高看一眼。至於,那夫家的外甥女,則同往常一樣,從未將此事掛在嘴邊。依舊將自己的頭,埋得低低的。可奇怪的是,自從這次下地之後,這幾個人就再也未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