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哭泣的竹林(1 / 3)

來到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子裏有多長時間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三個月?或者更長的時間?點點已經記不清楚了。不知是這一天裏的第幾次,點點昏昏沉沉的從睡夢中醒來,昨天發生的事,終究不隻是一場惡夢。那鮮明的記憶逼迫著她,撕扯著她,讓她一次又一次去重新經曆那一個令她狂叫著昏缺過去的場麵。她閉上眼睛,阿奴那憨憨的、洛煙嫵媚的麵孔木然地在她麵前好放幻燈片般的交元替飄過。她爬起來,掛起細竹片子做成的窗簾,窗外的漁塘和竹林竟像是冰天雪地裏了無人煙的蒼涼孤寂,此情此景,她竟忘了身在何處,晃眼間似乎看到洛煙斜倚在竹子長廓的護攔上,她呆呆地望著池塘邊上的一株火紅,又好像在看向遙遠的什麼地方。

門,伴隨著微小的“吱呀”聲被輕輕推開了。

“點點?”她嚇得幾乎跳起來。健壯的身影疲憊地向她靠近。

“肖大哥?”她惶恐的眼神來不及消逝就被他捕捉了。他輕輕地抱著她,把頭擱在她細弱的肩膀上。事情的慘烈,內心的沉痛、悲苦和奮怒使他一夜蒼桑,已經唇燥舌幹,雙眼紅腫,憔悴不堪了。

“別說話,讓我輩一回。”沙啞的嗓音,撞擊著她的第一根神經,每一次撞擊都疼痛不已。肩頭有濕意傳來,那濕意越來越濃,隨著濕意的加重,點點隻能緊緊地抱著那寬闊的背,任由自己潸然而下的淚滴落在他地膀子上,溜進他的胸膛。

那好像是昨日才過去的時光,他們在收拾了小洛製造的混亂之後,迎回了一臉蒼白,渾身淤傷的洛煙。雖然她的身體受了不少的創傷,但是依然能看得出她是那麼的嫵媚,而且纖塵不染。每天她都喜歡靠在窗前或竹子長廓的護欄上看那萬綠叢中的一簇火紅,或者她是在看很遙遠的某個地方吧,因為她的眼神好像是沒有焦點的。

小洛總是用怯怯的眼神看她,他是被她剛回來時的激動的痛哭和緊緊的擁抱,還有分貝高得像是要將他耳裏的鼓膜擊穿似的表示“對不起”的聲波,這些都讓他驚懼、惶恐不已。他就那麼遠遠地、驚怯地看著那個大人都說是他娘親的人。

點點總喜歡看著竹影婆娑下靜靜的洛煙,那是一幅多美的圖畫啊。

“點點,點點洗衣服去了,怎麼還愣著?我們都等你呢!”村裏的婦人和姑娘們喜歡成群結隊的去洗衣服,一路上有說有笑,也溢滿了一溪水的歡聲笑語。不知從哪一天開始,點點穿上了肖磽,默默地為她準備的女裝,她這才發現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別。點點的活潑和友善使她們自發地把她加入了她們的行列。

“是你們啊?怎麼還專門過來叫我,真不好意思。我這就來。”點點略帶歉意地收收心神端起洗衣盤就跟她們出去了。

“瞧,那是什麼?他們又來了!”她們又開始說村裏的張家李屋的事了。

“可不是?那王二麻子,天天都來呢!”

“那真就是洛煙,沒變還是那麼好看,回來幾天了吧?”

“消息真快,你們不出門,什麼都打聽來了。”點點笑道。

“有什麼好看的?犯得著天天跑來看嗎?還不是跟咱一樣一張嘴吧、兩個鼻孔、一雙眼睛?”點點眺了一眼說話的人垂下眼瞼。

“這全是那個洛煙弄出來的!做什麼不好?偏跟人私奔,結果弄得李鬆泉整天茶飯不思,也不下地,就隻去找她,結果人回來了,還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呢!”走在最前麵的小姑娘大聲地說,當說到“私奔”字眼的時候,她們的眼神變得鄙夷、充滿嘲弄和不屑。

“真是洛煙嗎?”點點問。

“除了她,還有誰這麼不要臉?肖磽對她是不錯,借是他眼睛長得跟妖怪一樣,她不愛他可以理解,但是李鬆泉愛她勝過任何人!但她也不愛他,還跟他說話,李鬆泉去找她,她又變心,還勾搭上一個小白臉,還跟小白臉說,還記得那年嗎?李鬆泉回來那年,聽說他們家在外麵的店子被掀了。”

“又亂講!洛煙不是那樣的人!”點點直覺洛煙不是這樣的人。她不喜歡這群人,女孩們動不動就配合著自己的想像力,說一些有的沒的。婦人們則,悶笑著附和她們,有時還會和她們一樣。

“誰說不是?那個婊子,認識那個小白臉……”點點刷地站住,嚴肅地看著她們,正式向她們說:

“知道什麼是‘婊子’嗎?它隻可以用在無情無義、沒有廉恥的女人身上,昨天是誰說她救過誰的爹?是誰說她常照顧孤寡老人?是誰說自家的牛犢是她接生的?她明明就是一個活雷鋒,怎麼可這叫她婊子呢?以後再也不許這麼說她了!”她說完看著這群人,雖然她們之中不乏年齡比自己大上許多的人,但她感到無比的悲哀。她疑惑地被自己說的“雷鋒”兩個字給弄糊途了。

“誰是雷鋒?”插進了的一句疑問被還是走在最前麵那個姑娘給搶過去了:

“她跟每一個男人說話!”其他人則應和著說:“對!”。

“不能跟男人說話嗎?我天天和男人說話,難道說我也是婊子不成!”點點的聲音在不知不覺間提了起來。

“不隻呢,她還跟不同的人睡覺!”婦人們哄笑開來,女孩們紅著臉“嘿……嘿……”地笑著。

“你們親眼看見的嗎?”

“那還用說,大家都是這樣說的,那些男人都不肯娶她啊,不過是玩她罷了,小洛不就是證據嗎?隻有那傻瓜李鬆泉……”

“夠了!不要再說了!”點點厭惡地別開臉,在溪邊開始洗衣服。心裏卻無端的厭煩起來,她們也都散落在溪邊開始忙亂,但是洛煙的名字還是不停的從她們的口中說出,狠狠地刺痛點點的聽覺神經。她們的表情又妒又恨,都充滿了憤恨和不屑,這樣的嘴臉是那樣的醜陋不堪。

阿奴總是默默地做著所有的事情,為這看起來不像一家人的一家人張羅著吃、穿、住、行,隻有在那不為人知的角落,這個憨憨的漢子才會偷偷地看著那美麗的竹子子長廓上的身影,雖然肖磽說過他是自由的,並當著他的麵把他的賣身契給撕了,他隨時都可以離開,但是他留了下來,並主動張羅著他們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沒有人知道他自卑的內心裏那不為人知的角落,一直藏著一個纖影。

洛煙回來了,阿奴平靜無波的表麵上,看不出他內心裏是否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隻是默默地為她做著一切,還把小洛的小手,輕輕地放在她的手裏,他用他那憨憨的微笑和手心的溫暖去除小洛眼裏的驚惶,溫暖她蒼涼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