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麵色一沉,目光如電,換做旁人恐怕早就被嚇的心驚膽戰,但這個男人卻麵色如常,渾然不覺。
不愧是見過各色官員的驛丞,心裏素質倒是真好。
沈如詩心中暗道。
“是誰?”
沐春問道。
“下官不知,那位大人眼生的很,拿的是勘合,隻帶了一個侍從,住了有兩日。”
驛丞恭敬的說道。
明朝,驛站使用的憑證有兩種,官府用的是勘合,兵部用的是火牌。
沐春隸屬兵部,手中的自然是火牌。
沐春沒有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纏,他讓驛丞帶路,三個人一起上了樓。
驛丞見了沈如詩的容貌,驚豔之色隻一閃而過,他不敢多問多言,將人帶到房間,便離開了。
餘伯站在門口,躊躇不前,低聲對沐春說:
“沐公子,老夫還是在下人房中住就好……”
沐春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沈如詩忙走過來救場,對餘伯說道:
“餘伯,沒有外人在,你不必客氣,再說,他那個活閻王六親不認,不要忤逆他,比較好。”
半個時辰後,驛丞來敲門,說是晚飯已經準備好,請各位下樓。
寬敞的廳堂裏,多了一個圓桌,上麵擺了四菜一湯,幾個饅頭。
餘伯下得樓後,拿了兩個饅頭,一聲不吭的回了房間。
一葷三素,賣相一般,口味素淡。
沈如詩倒也不介意,珍饈美味吃得,粗茶淡飯也無妨。
許久沒說話,沐春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她見驛丞走過來,便自動開了話匣子。
驛丞很是健談,沈如詩問了幾句,他便也滔滔不絕的聊起來。
寒暄片刻,她得知驛丞名叫關良,這個驛站除他之外,還有三個雜役。
平時這裏往來官員、信使並不多,隻有沐春算是常客。
但近幾日有點特殊,除了霸占沐春房間的那一位,還有一個從廣東來的使者,要去戶部報財政文冊,一月前出發的,如今離京師已經不遠。
此刻,身份不明的客人早上便出了門,此刻未歸,而送文冊的使者染了風寒,在房間躺了一整日也沒有下樓。
等關良離開,沈如詩舉著筷子,輕輕晃了晃,將腦袋向沐春的方向一歪,好奇的問道:
“沐將軍,要去戶部的那個人,如果數目錯了,怎麼辦?回廣東改好,重新回京師審核?”
沐春悶哼一聲,簡短的回了一句,廢話。
“豈不是耗時耗力,很沒有效率,怪不得會出了空印案。”
沈如詩話音剛落,沐春麵色一凝,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詫,他不動聲色的問道:
“空印案,你也曉得?”
“明初四大案,首先便是空印案嘛……”
空印案發生在洪武初年,因空白蓋印公務文書而引發的案件。
明朝時每年各府州縣都需派出審計官吏前往京師戶部,核對其所在衙門繳納中央官府的錢糧、軍需事宜。
所有賬目必須和戶部審核後完全相符方能結算。
若其中有任何一項不符就必須駁回重新造冊,且須再蓋上原地方機關大印才算完成。
如果路途遙遠的地方,很可能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造冊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