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鬆連續翻過兩座山才甩掉身後的敵人,他取出望遠鏡,透過蒙蒙亮起的天色,想看一眼山坡下麵是否還有敵人,不曾想望遠鏡掛滿冰霜,任他怎樣擦都看不出去。他索性坐到雪地上,取出背囊裏的煎餅和凍肉啃了起來,心裏還想著能有一口酒喝才爽。
相對張雪鬆,關宏山比他幸運,也許追關宏山的都是偽軍,沒有日軍那麼執著,追出去不到一裏地,就偃旗息鼓。關宏山背身到山窩裏,連接抽掉兩支煙,確認鬼子沒追上來,方反身從另一個方向下山,找到丟進江小波那家院牆外,聽到裏麵嗚哩哇啦,中國話裏間雜日本話,他攀上牆頭,看到六七十個鬼子和偽軍,屁股下麵墊著玉米秸,坐滿整個院子。關宏山不敢大意,小心的滑下牆頭,找到一處隱蔽地,遠遠的監視那戶大莊園的前大門。
天色大亮,張雪鬆看到偎在樹後的關宏山,他還未靠上前,就聽到關宏山如雷般的鼾聲,他捅關宏山一下,關宏山“撲棱”一下站起身,將槍指向張雪鬆:“你,你,我怎麼睡著了?”“睡得還挺香。”這時,大院裏傳過一陣哨子聲,跑步聲,口令聲,接著就是一隊日軍,後麵跟著一隊偽軍走出大院。張雪鬆和關宏山瞪圓眼睛看隊伍裏有沒有押著江小波。隊伍走完,沒見江小波的影子,兩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落下。
關宏山長出一口氣說:“看樣子院裏的人沒有發現小波。”“嗯,應該是,你在外麵等著,我進去看一眼。”張雪鬆攀上牆頭,心下大驚,隻見院內十幾個背槍的護院在拾掇散放在地上的玉米秸,廂房的一扇門前,站了兩個背槍的護院,分明裏麵押著人。張雪鬆矮下身子對關宏山說:“小波可能被他們抓到了。”“怎麼知道。”“這家不簡單,院裏看到的護院就有十二三個,西廂房的一個門口被兩個護院把著,如果裏麵不是關著人,有必要設立門崗麼?”關宏山說:“他們抓到小波為啥沒有交給鬼子領賞錢呢。”“也許另有所圖唄,一會鬼子走遠了,我進去探探東家是啥意思。”張雪鬆掏出煙紙卷起一支煙吸著。
大約過去一個時辰,東山頂上露出太陽火紅的麵龐,張雪鬆將匣子槍壓滿子彈,把背囊扔給關宏山,起身拍打兩下屁股上的冰雪說:“我進去,你守在外麵,萬一動手,你好接應。”關宏山背起張雪鬆的背囊,跟在張雪鬆身後到大門口。張雪鬆上前叫門,一個背槍的護院走到門前氣哼哼的說:“一大早的喊什麼喊,說,啥事。”“我要找你們東家商議點事。”“找我們東家,啥事。”張雪鬆笑嗬嗬的說:“給你們東家送禮啊。”
“杜二,院外是誰,幹嘛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手裏揉搓著兩顆山核桃,邁著方步走向大門。杜二指著張雪鬆說:“彪爺,這人先說要找東家商議事情,又說給東家送禮。”彪爺指著張雪鬆問:“你他媽到底是幹啥的啊?”“彪爺?你是這裏的炮頭唄。”張雪鬆問。杜二翹起拇指對向彪爺,討好說:“蘇家第一大炮頭彪爺。”“哦,久仰,久仰。”張雪鬆強壓被罵的怒火,抱拳行禮。“什麼癢刺撓的,我不懂,就說事。”張雪鬆問:“我說了你能做主?”杜二接道:“蘇家的事情,我們彪爺可以做一半主。”“既然彪爺能做主,我也不用藏著掖著了,夜裏我一個兄弟遭到追捕,受傷跳入你家院內,不知院內兄弟們是否看見。”彪爺仰頭打著哼哼說:“哦,有那麼回事,那是你的兄弟啊。”“是的,我想帶他走,不知東家會開出什麼條件。”彪爺伸出一巴掌說:“條件麼,簡單,五百大洋,人立馬帶走。”“彪爺,我們都是靠天吃飯的莊稼把式,到哪裏去籌集五百大洋,麻煩您和東家商量一下,少點行不?”彪爺說:“昨夜響了一夜的槍炮聲,小鬼子都追到我們院裏了,你那兄弟腿上又帶著槍傷,你們到底是幹啥的,自己該心裏有數,就五百大洋,三天時間,送不來錢,我們就將人送鎮上給日本人領賞去了。”張雪鬆對彪爺趁火打劫,恨之入骨,但人在他手裏,不得不低頭,忍氣討價說:“彪爺,給個人情,三百行不?”“就五百,一個大洋不能少,看住了。”彪爺囑咐杜二一聲,自己走了。
杜二回頭見彪爺走遠了,悄聲對張雪鬆說:“昨夜日本人進院時,彪爺就要將你的兄弟交出去領賞,叫少東家給橫住了,現在張口就要你們五百個大洋,我呸。”杜二極為不滿的吐地一口痰。“你們東家什麼背景?”“大地主,半個長石縣都是他家的。”張雪鬆說:“哦,好兄弟,時間緊,你能否向你們東家請求一下,借我們兩匹馬,我這還有二十個大洋押做馬錢。”“你稍等。”杜二拿著張雪鬆給的二十大洋,回身沒走出十步,就叫躲在暗處的彪爺截住,抓過杜二問:“怎麼,自己能當家了?”“不,不,彪爺,他們想借兩匹馬,這是押金。”彪爺抓過錢說:“去馬棚牽兩匹馬給他們。”
張雪鬆和關宏山接過馬,張雪鬆說:“走吧。”關宏山猶豫一下說:“隊長,你回家取錢,我去咱打仗那地方把丟下的兩挺機槍找回來。”“還能找到啊?”張雪鬆問。關宏山說:“我和小波把槍藏雪坑裏做得記號。”“那好,明晚在這裏會合。”兩人一個向南一個向北分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