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葉博堯正在曾經和佳期同去的那個私家茶舍內,坐在包間窗口,看著屋簷下那一條清澈的小泉。聽見佳期的聲音,他似乎怔了怔,隨後才又笑了起來,“佳期。”
一整天未曾開口,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喑啞,隻是他和對方似乎都沒有察覺。
“葉先生,你有什麼事嗎?”她開口問他,禮貌卻又生疏客套。
葉博堯再度一怔,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明晚就要離開香城,可不可以出來見一麵?”
“抱歉。”佳期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開口回答了他,“葉先生,我已經約了人。”
“是麼?”葉博堯忽然無聲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煙來,不緊不慢地放進口中點燃,吐出一口煙圈,才又道,“所以明天也不會有時間了,是不是?”
“是。”佳期聲音微微低了下去,“很抱歉。”
葉博堯微微眯了眯眼睛,隔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佳期,如果要恨我,記得恨一輩子。”
他說完這句,停頓了兩秒,電話那頭的佳期似乎怔住了,沒有回答他,葉博堯隨後就掛斷了電話。
將電話丟開,他依舊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手中的煙卻久久沒有再動,燃出長長的煙灰……
葉博堯遇到佳期的那一年,他剛剛在集團競爭中失利,同時又遭遇另一重背叛,幾乎算是他人生的最低穀時期,可是遇上佳期之後,一切似乎都開始慢慢好轉起來。
他在大雨傾盆的馬路邊撿到她,將她送去醫院。彼時,她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而他又怎麼會想到,他竟然會喜歡上這個稚嫩的小姑娘?
其實最初在葉博堯心裏,沈希應該是一個問題少女,原因很簡單:十七歲,早戀,偷食禁果,意外懷孕,流產……通通都是問題少女的征兆。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那天晚上將她送去醫院之後,他便不打算再做理會。
誰知道第二天醫院卻將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告訴他他昨晚送去的那個小姑娘醒了,大約是太過無聊,他鬼使神差地走進了醫院,去看那個將他視作救命恩人的問題少女。
出乎意料是,她容顏清瘦秀麗,眼神清澈澄明,哪裏有半點問題少女的樣子?
而那時候的沈希,雖然將他視作救命恩人,卻因為他到底是陌生人,終究還是有所防備。
葉博堯早已成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女人,但跟這樣一個女孩子相遇,到底也算是與眾不同的際遇,竟不知不覺就生了憐惜,上了心。
漸漸熟悉之後,她開始會跟他講自己的故事。說起自己心愛的男孩子,她會神采飛揚,然而這樣的神采卻隻是一時,很快她的神情就會黯淡下去,是因為想念。然後她又會在極快的時間內恢複笑容,故作樂觀地說道:“我不傷心,因為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是要回到他身邊去的。”
那時候的葉博堯聽了,隻是笑笑,不做評論。
他在此前也曾愛過一個女人,為了那個女人收斂了許許多多的公子哥習性,那個女人也曾發誓會永遠陪在他的身邊。可是他才剛剛陷入困境,那個女人卻轉身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若說他有多愛那個女人,未必,可是到底付出了真心,還曾想過跟那個女人結婚。可是那個女人卻在他最艱難的時刻背叛了他,雙重打擊之下,便顯得尤為傷痛。
他甚至自此就對女人生出了戒心,無論那些女人嘴裏說著如何討好他的話語,他的心始終冷硬如冰。
也正是因為如此,沈希提起自己早晚會回到沈青城身邊的時候,他始終不相信那是會實現的事情。
可對她的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呢?
大概是看著她獨自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想念心愛的男孩,笑著笑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的時候?
或者,是看著她每到月初,就修剪頭發,整理外表,將自己最美好的影像留下來,將來要給沈青城看的時候?
又或者,是她翻著一本小言,指著裏麵女主角的名字說這個名字不錯,我打算給自己改個名字,以便將來能好好跟他在一起的時候?
她的每一點每一滴,都是對另一個人的情深似海,可是葉博堯卻在這與他無關的情深似海中,一點點將自己溺斃。
他第一次明確察覺到自己情感變化時,是在她十八歲生日的時候。那時候,她已經做主給自己改了新的名字,叫溫佳期。
葉博堯看著她吹滅蠟燭,笑著問她許了什麼願。
佳期雙手合十,雖然是笑著的,眼眶到底微微泛紅,“當然是希望能早點回到青城哥哥身邊啦!”
那段時間她給自己找了一份工作,早出晚歸,葉博堯已經有好些天沒聽她提起“青城哥哥”那幾個字,原本連自己都要忘了,可是她突然又說起,他心頭忽然一堵,連上的笑容也凝住了。
可是佳期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她依舊舉著雙手,靜靜看著蛋糕上那兩隻已經熄滅的蠟燭,目光之中滿滿的都是溫柔的期待。
那時候,葉博堯心裏有一種情緒像毒液一般瘋狂滋生,他知道,那是嫉妒。
他甚至沒辦法控製自己,問她:“你不怕他已經喜歡上別人了?”
“他不會的。”佳期回過神來,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可是提起心上人,卻依舊是滿目溫柔與甜蜜,“他隻喜歡我一個人。”
“你不怕他錯怪你因為過不了苦日子離開他,因而恨你?”
佳期微微撅起嘴來,“就算恨我,他也不會不要我,他是因為愛我才恨我。隻要我跟他解釋清楚,他一定會相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