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縣,蘇宅,小西院。
翠竹深深,涼風習習,院落擺放了一排菊花,開得正盛,與外界的荒涼格格不入。
元寶拿著一截尺長枯枝坐在地上寫寫畫畫,也不知道他一個人瞎倒騰什麼。
日頭剛偏過頭一點,屋裏有了動靜,元寶耳朵尖,聽見了動靜立馬扔掉了手裏的枯枝跑進了屋裏。
——他家少爺起床了。
其實他家少爺早就起了,不是指天還沒亮那會兒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起床寫字,而是他家少爺每天天一亮就會起床,收拾整齊後去給老祖宗和大老爺以及大太太請安,請過安後就會回來歇著,這一歇,太陽就過了頭。
元寶想不明白,明明他家少爺身子這麼虛,整個人瘦的像是能被風吹起來似的,大太太每天還說少爺不懂規矩,哼!
元寶是個心寬的人,可是心寬的元寶也有不待見的人,就是大房的太太。
蘇孝果然起床了,自己已經穿好了衣服。
“少爺,您起啦!”元寶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大的笑容,胖胖的臉和無憂的笑組合起來看著像個小福星,讓看著的人心情也會變好。一邊伸手去開窗戶,一邊說:“元寶給你端水去!”
“嗯。”蘇孝沒有吝嗇自己的笑容,雖然隻是翹了翹自己的嘴角。
“先生來過麼?”蘇孝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問。
元寶搖搖頭,說:“沒看見先生過來,不過大太太讓兩位表少爺出去了。”
“和我有關係?”蘇孝不解。
元寶不是多話的人,既然提起了別人,十有八九該和他有些牽扯。
元寶便說:“聽說昨日田家人過來了,今天大太太打發表少爺接人去了。”
“田家。”蘇孝嘴裏喊著這二字,細細咀嚼了半晌,像是品味到了什麼,麵上的表情有了變化,卻看不出喜怒。
“嗬嗬。”蘇孝笑了聲,聲音低且清脆,透著少年人獨有的味道。
元寶不禁想,要是少爺多笑笑該多好啊,和二少爺那個頑皮孩子比起來我家少爺真是神仙人物啊。
蘇孝說:“想必大太太對田家姑娘很滿意。”
元寶聞言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還不是賣女兒麼,外麵什麼光景咱們又不是不知道。”
“去端水吧。”蘇孝這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元寶是個識趣的,當即閉上了嘴巴,應了一聲後去端水。
水是一早燒好的,這會兒已經溫了,元寶隻管舀了端來。
蘇孝的神情漸漸冷了。
他知道當年因為兩家人生孩子湊到了一塊兒,他的父親覺得這是緣分,所以給他指腹為婚,因為是父親的意思,所以他沒有想過拒絕,可現在大太太如此熱情,這門原本不在意的婚事也變得令人憎惡起來。
等元寶打來水洗漱後,蘇孝走向書桌,書桌是特別設置的,他身子虛,走動過多容易頭暈,於是在臥室裏置出一塊地方,弄出小書房的樣子。
蘇孝早就瞄見桌麵上有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走近一看才知道,是斷掉的筆!
蘇孝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喜歡這樣,在生氣的時候皺起眉,斂住眼中的鋒芒。
可是今日哪怕他皺眉也遮不住眼中的怒氣,那樣的鋒芒太盛,仿佛能將眼前的書桌截成兩段!
他是真的生氣了,斷掉的是他父親留下的筆,獨有一支,再無其它,甚至他連多餘的普通的筆也沒有一支。
“少爺?”連身後的元寶都察覺到了蘇孝的怒氣。
蘇孝沒有應。
元寶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蘇孝:“您之前起床練字還記得嗎?”
我?
蘇孝怒氣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