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路和容慕眼神廝殺著到了宮門，果然我大老遠就看見左相府那招搖浮誇的先皇禦賜令旗在迎風飄揚，怎麼看怎麼想一把火燒個幹淨。
還沒等我再遞給容慕一個憤恨的眼神，就已經有什麼東西旋風一樣撲到我腳下。
“神醫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們家二少爺！”
我低頭，看見一個婦人的發髻，夾著半頭銀絲，半新不舊花式普通的仆婢衣裙，抓住我腳踝的手蒼老泛黃，青筋一條條凸顯著，她聲嘶力竭地喊完上麵的話就伏在我腳上嗚嗚地哭起來，聲色淒厲，教人聽覺不忍。
眨眨眼，我抬頭望天，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
抱歉我說不了話，不關我事。
容慕笑得風生水起，一雙鳳眼此刻看來便彎彎如月，向這邊走來的步伐翩若謫仙，衣擺纖塵不染地揚起，微微傾下身的弧度驚豔了宮牆邊的簌簌玉蘭。
我似乎聽見了左相浩浩蕩蕩的仗勢裏一幹婢女的輕呼。
但這也掩飾不了他的人渣本性。
“這位老夫人，我師妹接到丞相邀請後實在欣喜過度，失禮了。”容慕輕輕開口，順便伸手狠狠推了我一下。
堵在喉間的一股滯氣突然被什麼衝開，滿腦子立刻想著我就是死也不開口讓你下不來台你等著求我吧哈哈哈，腰間就被他狠狠掐了一把。
我下意識“啊”了一聲，伸手就要拍開他的手，沒想到他早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並規規矩矩站在距離我的三尺之外並一臉關切地看著我。
人渣！掐那麼大力！我好歹是伺候了你十多年的同門師妹！
罵歸罵，人渣歸人渣，左相都到眼前了，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我深吸了口氣，擠出用來麵對容慕的菊花般笑容：“老夫人快快請起，草民一介庸醫，能有幸醫治府上二公子，自然感激涕零。”
老仆婢趕緊擦擦臉直起身來，依舊是跪著的姿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神醫小姐可千萬別這麼稱呼老奴，老奴是二公子的乳母，二公子從小跟著老奴，老奴實在……”
話才斷斷續續說到一半，她就又開始淒厲地抽泣起來。
不著痕跡對她的音量皺眉，接著就看見有人從宮城的另一頭向我們疾步走來，朝服玉帶，華衣烏帽，匆匆的步履不減其半分清貴之氣。
看衣著打扮，是餘左相。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沒錯，之前的每一次藥穀之行，不管陣仗多麼浩大，出行的人多麼體麵，說辭多麼催人淚下，餘左相都沒有親自出麵。
或許是顧及他左相的身份，或許是左相府事務太過繁忙，或許是藥穀險峻機關重重左相不該親來冒險，或許是藥穀弟子態度惡劣無禮恐當麵拂了左相的麵子，不管是什麼，我想大概，餘左相並沒有像傳說中那樣疼愛他的二兒子。
起碼他從沒有放下左相的身份，以一個父親的名義為他求救。
我笑了笑，不動聲色一腳踢開還抓著我鞋尖的乳母，低頭，矮身，緩緩拜下。
“草民沈氏司彩，拜見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