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 生於此世,鬼對人,正對邪(1 / 3)

我,是如何誕生的呢?從降身於世的那刻起,我睜眼所見的便是這個無邊無際,自由卻略顯寂寥的雪白世界了。

也許我的出生是個錯誤,自然的考驗很快便要將我逼至死線。而上天賦予的本能,卻讓我奇跡般在暴風雪時找到溫暖的熊洞,在饑餓時從雪層地下掘出食物,熬過了第一個來得過急的寒冬。

也許我的母親就是在生下我的時候被凍死了。

也許我隻是偶然才誕生在冬天。

我是一隻狐,是一個與普通狐狸無異的存在——以狐狸來比喻狐狸這也許有點怪。我不清楚相比於它們,自己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就是有種差異的感覺,嗯……大概隻有我的腦子很靈活這點吧。

與生俱來的智慧。

與它們對視、交流時,那對眼眸中僅僅是映出了一個同類的身影罷了。他們喜歡和我互相清理毛發,也有過向我求愛的家夥。

不明白呐!這奇妙的違和感!

這意味著我更加聰明?

然而也許還有另一個答案存在……

這份與眾不同也意味著我這一生注定——

遊於彼世。

我一直在思考。

我誕生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呢?無數個月圓月缺的夜晚中,我對著夜空自問。

那明滅的星光仿佛在傾訴著什麼。

我不知道,我答不上來。

但是也許——隻要活下去,就會有答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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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條鐵則存在吧,確實地存在於世上,那既是強者為王。在這個強者的世界裏,隻有擁有力量的家夥才能夠活下去。

在目睹了無數弱小存在的逝去之後,我才抱起這樣的信念——我,將會活下去。

因為我是特別的。

——

也正是如此。

漫長的歲月裏,逃避四麵八方來襲的威脅,在自然殘酷競爭的角落裏苟且偷生,數年就這樣過去了。

我不知道還能再撐過多少如此長久的時光。

也不知道自己的壽命將在何時止步。

憑依著冥冥之中傳來的命運之聲,就這樣過活著。

不知何時開始想要向著日升之處前行,是因為寂寞?還是因為想要找個容身之所?

就連同類都看不上的我還能祈求誰來接納呢……

這世間還有像我一樣被眾神所眷戀的事物嗎……

越過前方仿若隔絕一切外來客的山脊,跨越了這渾然天成的境界之後,就來到了這片被萬物垂憐的地方。

於山頂瞥見的一片雲外蒼天映滿了眼光所及,雲層間隙透過的光柱纏繞著升騰的亮光——連綿的群山繁森由此顯得神秘而靜謐……

——也沒有什麼感慨,隻是望著……莫名想哭泣。

這就是我將會度過一生的地方了……這麼肯定。

這一定是造物主所傾注的最後一股幻想了……這麼想著。

在這個寂寥的地方,靜靜地等著:那些美好的人。

我是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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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這樣的一種存在,其名曰:人類。

我還是第一次接觸他們。

在這片地勢低平且被河流貫穿的地方,有個人類的聚落,規模不小而且望上去給人一種平和安詳的感覺。聚落及附近的景觀顯得生機勃勃——整理過的田野整齊地生長著穗狀的作物,那些築起的物體似乎便是他們的住所,邊上有不少森林裏難以見到的動物被欄了起來,小道上狗吠雞鳴往來交錯,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向著“適宜人類生活”的程度被改造了。

人類真是奇妙的生物,似乎他們本身便具有改變自然這種不可思議的力量也說不定。世間的一切也像是因為人的存在而顯得有了生氣。

或許也有許多事物是依附於人所創造,誕生的吧……

村落有定期舉辦的宴會,之前就遠遠地從山上望見了那般熱鬧場麵。

之前我一直沒勇氣接近人類,總是不敢近前,但是呢,今晚我決定躲在村子的角落裏在近處觀看這美妙的聚會。

我相信無論對誰來說,宴會都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

——雖然這麼說了,其實沒有近距離看過呢。

——

天角蔓延開的暮色籠罩了這片土地,村落中生起溫和的火光,搖曳著,吸引著我。

再次確認四下無人之後,悄悄將身子隱入月光下牆角的陰影裏,將視線投向映得鮮紅的繁多人影。

伴隨著漸變漸歡的雜亂節拍,宴會就這樣隨性地開始了。村民圍坐著推讓勸酒,舉杯暢飲,談笑著,撒著脾氣任由所想,意氣風發的村民興致勃勃地說著什麼,三兩個不順利者勾著肩碰碰杯沿互相安慰著。

也有人在篝火前翩翩起舞,即興舞著身體,憑著感覺唱呀跳呀,一心不亂地旋轉著。

今朝依然是村落尋常的光景吧。所謂宴會,所謂“文化”一類的東西如此如此。音樂,舞蹈在我的眼裏看來是多麼新奇。

因為過於投入其中的緣故,我的興致不亞於他們。

這時候突然覺得自己的過去是多麼枯燥。

我也沒想到這是那樣(非)日常的開端。

是啊……我的眼裏映入了他的身影。

看來也有奇怪的家夥在場呢——少年孤單地坐在屋頂的橫梁上,銀色月光侵染在他栗色的發絲上,顯得淒清不少。——用小孩般的新奇目光望向那邊,他支著臉,似乎已經為宴會的氣氛所陶醉,又似乎是因為竹杯中美酒過分醉人了……

兩個都有吧,他的臉上帶著隱隱約約的潮紅,看來是爛醉了呢……

為什麼不加入宴會呢,這個人。光是看著,是不會有美好難忘的回憶留下的。

光是看著的話,是不會讓那臉龐綻開笑顏的吧。

——這家夥我似乎見過……經常在田裏勤奮地幹活,閑暇之餘則是坐在田埂上喝清茶,當黃昏割晝夜之時,村民們休息之時,他卻皈離村莊走向暮色森林……從未回過“家”。這人……被排斥了嗎?……

那充滿稚氣的神情無疑是寂寞的……

寂寞的,大口飲酒的他卻呼地一聲笑了。

〔有趣的家夥〕

不可思議的家夥。

根本不像是人類啊……不過……

這家夥的心……一定充滿回憶吧!

正當我試圖從他的眼裏看出更多東西,他注意到了我,雙目撞上的一刻,他對我“誒嘿”地笑了。

嘿咿!!

意料之外的反應嚇了我一下,趕緊躲到拐角後,探頭窺視。

他轉過頭,裝作沒看見我,演技真差。

至少……憋住笑啊!真是的真是的你參不參加宴會關我什麼事——還擺出那副白癡般的神情……

接著便像忘記了我的存在一樣再也沒有看過來。

周圍漆黑一片,與村莊中心熱火朝天的景象截然不同。

而在這樣寂寞的地方。

我和他,就算沒有言語,也同樣能夠——

互相感受到對方的心情——

心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想處在那樣的集體之中。

這樣想著。

正當弦月已升上夜色之南。

村落的宴會便在一聲“乾杯————”中結束了。

繼續逗留恐怕不妥吧,也沒有留下的必要。盡管有點在意那家夥,不過除了有點可愛之外那家夥還真是怪。

村民開始收拾起來,大人們抱起熬不住早已睡熟的小孩回到了家。

並沒有去找那名栗發少年,而是選擇趕緊離開。

一邊往村外走腦子一邊飛快地運轉著——讓我停止思考這件事根本做不到……

嗯……無論是哪兒都有不合群的家夥在呢,人類也好,狐狸……也好。……。

想到這,不知為何,我竟對那人產生一絲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