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1 / 2)

“娜仁……”原本趴在幾案上打盹的娜仁恍惚間似乎聽到有什麼人在叫自己,恍然間驚醒,卻發現殿中依舊是香爐紫霧,寂靜如初。而在臥榻上昏迷了三天三夜的主子,亦是未有太多好轉的跡象,若不是還能在這雲繞間隱約看到那微弱地起伏,怕是這一世就隻剩自己一人了。

娜仁不由得走上前去,福身壓了壓被角,坐上一側的榻沿,輕手將宣妃額頭上已然幹涸了的手帕換下,轉而從旁邊的銅盆中換了另一塊手帕重新敷了上去;又從袖中拿出一條上好的綢緞浸了茶水,慢慢地點蘸著早已血色盡失的素唇,心中說不出的苦悶與難過,淚珠順著一側的臉頰流淌下來,一滴一滴地打在身下的錦緞上,開出一朵並蒂蓮花。

“成妃娘娘到!”屋外突然傳來靳夏的聲音。

娜仁聽聞立馬從宣妃的臥榻上下來又慌忙拭了眼淚,剛轉身便迎頭撞上了匆忙而來的戴佳氏,娜仁立即福了身子“給成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快別緊著這些虛禮了,碧溪這丫頭也真是的晨起就聽你們宮裏的朗秋說你們主子昨夜燒退了,若不是允祐那孩子從西陲寄了信來,耽擱了一會,也就才來告訴本宮,本宮知道了就馬上過來了。現在人怎麼樣?醒過了嗎?”戴佳氏從外殿慌張地進來說著。

“回娘娘的話,格格雖是退燒了,卻未完全清醒過……”娜仁上前回話。

“‘未完全’是什麼意思?”戴佳氏上前坐在榻上伸出手出探了塔娜的額頭又伏上自己的額頭,長舒了一口氣。

“回娘娘的話,奴婢也不確定格格是否清醒過,隻是…夢囈過那麼幾次…”娜仁吩咐外殿的人備茶水和糕點。

“她…說了什麼?”戴佳氏坐在榻上,眼中的目光頓時有些遲疑,又帶著些期許。

“玄燁,玄燁!”臥榻上的宣妃突然手指緊攥了起來,身體開始劇烈地抖動,口中呼喊著皇上的名諱,聲音沙啞又帶著些哭腔。

若是旁的人聽到有人竟敢直呼皇上的名諱,定會上報給刑部要求依律法處置。但戴佳氏卻是不意外的,因為在曾經那個漫長而又彌漫著硝煙的幾十年中,宣妃口中這個別人從不敢奢望而又可望而不可及的字眼兒,但也是宮中這些後妃無限渴望過的一絲溫存;也是這後宮中近百逾妃嬪中唯一應允可以乳名相稱的後妃,可見一斑。

想到這裏,戴佳氏一把抓住塔娜的手,兩隻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掌心,安撫道:“宣兒別怕,我在呢!”聲音出奇的溫婉,內心卻是掀起了一片波瀾,連帶著口中也有些苦澀;因為,自己也記不清到底有多少次皇上是這樣當著眾人麵安慰她的了。

娜仁見狀心裏是極難過的,她已忘了不知有多久沒聽到格格這樣喚皇上了,也不知格格的病到底何時才會痊愈,更不知能否捱到皇上回來的那一天。娜仁知道自己這樣想,本就是十分不吉利的,隻是昨夜替格格擦身子的時候,背上那原本盛開著的巴布爾圖騰突竟有凋零之意,難道是薩滿神的預言要應驗了嗎?娜仁不敢再作多想,順勢上前想喚醒塔娜。然而,在戴佳氏說完那句話之後,躺在臥榻上昏迷了幾天的宣妃慢慢睜開了眼睛。

“成…姐姐…你怎麼來了?”塔娜抬眼對上戴佳氏一雙關切的眸子,聲音十分嘶啞,努力咽了口水盡量讓自己的聲線放大,“我這是怎麼了?”

戴佳氏接過娜仁遞過來的玉溪茶盞送服到塔娜嘴邊,又將塔娜扶起,攏了個舒服的位置方便靠著說話。“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的話,那我可真是罪過大了啊!”

戴佳氏看著塔娜疑惑的眼神繼續說道:“那日你我一道去禦花園賞蓮,大概是在池邊呆的久了些,這外麵更深露重的,竟是把自己凍到高燒三天三夜昏迷不醒!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是這般讓人放心不下?”說罷不著痕跡地將緊握著的雙手抽開。

“是我自己的身子骨不爭氣,讓成姐姐擔心了。”塔娜垂下眼瞼神情落寞“成姐姐是知道的,自從那件事後,我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說起來,如今這般光景,心裏也是該做好準備的…隻是我從未想過,這一天竟的來的這樣快。”

戴佳氏有些欲言又止,但終究是緘默不語。

“主子您可算醒了!默冬已經在去太醫院的路上了,睡了這麼久定是餓壞了吧?現在可想用膳?”塔娜的耳畔傳來朗秋明快的聲音。

塔娜靜靜地點了頭,朗秋便吩咐下人將膳食端進屋“主子,奴才們都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這膳食從前夜就備下了,娜仁姑姑說不能給您吃隔夜食,小廚房每隔兩個時辰就新做一道菜,都是主子您平常最愛吃的樣式!為了不浪費糧食,奴才們可是把這幾天涼掉的膳食都吃了個遍,您要是再不醒,奴才們可就要變成皮球了!”朗秋看著宣妃努力做著滑稽的動作,想要讓自家主子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