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刻骨的思念,無聲地從承明殿外,從那重重宮宇之中,被卷著雪片的北風吹著,揚散在了夜空之中。
“晙時……”耳邊,卻好似響起了一聲幽幽的呼喚,讓燕崇陡然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
有一瞬,他幾乎恍惚,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但幾乎是在那細碎的腳步聲縈入耳中時,他眼底的恍惚便是徹底退去,轉而清明銳利起來。
一動,身上已是麻木,四肢都不受他的控製一般,最後,隻得拚力,緊緊握住手裏被雪冰凍著,卻還透著森森殷紅的佩刀。
這些日子,他數不清自己躲過了多少次追殺,身上的傷,一重疊一重,這樣的天氣,他用盡了辦法,也隻能在這山林之中,與那些追來的北狄人周旋。
餓了,隻要能填飽肚子的,哪怕是土下的眠蟲,他也不會介意,渴了,便抓兩把雪,捂化了喝下去。
他從前也是從死人堆裏爬起來的,在軍中那四年,什麼樣的苦沒有吃過?他這條命,是多少人換來的,他絕不能因為軟弱而輕易舍棄。
可是,昨夜,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身上有傷,又是這樣的天氣,竟是發起了熱。
他腦袋昏昏沉沉,近乎隻是靠著意誌力,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時,卻那麼倒黴,與一隊五人的北狄兵迎頭撞上。
最後,他拚盡全力將那一隊北狄兵盡數斬殺,然後,便是逃到了這處山洞,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沉入黑暗前,他以為自己定是活不成的,卻沒想到,他命大,居然又醒轉了過來。
可是……他豎耳聽著漸漸靠近的腳步聲,一、二、三、四……一共四個人,而且聽步息,比之前遇上的那一隊,輕了許多,也就是說,身手更要好些。
燕崇試著挪動了一下腿腳,卻是麻木得全不聽使喚。
眨眼間,那足音已到了洞口,投下的黑影,就落在眼前,燕崇握緊手裏的刀柄,心中苦笑,這一次,怕是沒有那麼好運,能再逃出生天了。
鳳京城中的遼東兵退了出去,京畿的防衛再度由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馬司接手。
起初幾天,還有身穿甲衣的京衛,一隊隊在城中穿行,抓捕可疑人等,等到遼東兵徹底撤出城去時,這些京衛也不再四處穿行。
偶有瞧見五城兵馬司或是京兆府衙門的捕快走過,百姓們也不再誠惶誠恐。
好在,早前雙方交戰伊始,百姓便被勒令待在家中,緊閉家門,不可四處走動,大多數的人,都還算得聽話,因而傷亡算不得重。
拾掇著自己的家園,一場劫難後,鳳京城總能慢慢恢複往日的祥和安寧。
等到聽說城外的遼東兵徹底撤走,而四方城門又打開了時,鳳京城內的百姓皆是奔走相告,歡呼雀躍。
“奶奶,撤了!撤了!遼東兵撤走了!”茉莉打聽到了消息,便是疾走著奔進了院中,一邊奔,一邊喊道。
季舒雅也聽見了屋外的動靜,恰恰迎了出來。
剛剛聽清她說的話,乍然又聽得院外的動靜,主仆二人不由相攜走到了院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