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部長確實是被書記喊去陪酒了。他喝酒的不在狀態,也引起了書記的不快。後來看書記有了臉色,他才猛喝幾杯。

英部長回到家裏,感覺有些累,頭也暈。他想想,也沒喝多少酒啊。英部長倒在床上就睡覺了,可他口發幹,心發躁。要是以往,要是崔豔紅在家的時候,崔豔紅還會倒杯水給他,然後再說他一通,甚至罵他一通。現在,一杯水,要他自己倒了。

英部長喝點水,看幾眼電視,感覺好受了一點。

客廳的電話響了,英部長被嚇了一下。正常的電話聲嚇他一跳,這也是從前沒有過的。英部長懶懶地去接電話,對方是一個聲音很細很柔的女聲,說,請問,你是英永龍老師嗎?英部長說是。英部長說你是哪位?對方說,我……你不認識的,我是……我讀過你的詩,許多詩,我喜歡你的詩,真的,太喜歡了,我想見見你……順便請你看看我寫的詩……英老師,好嗎?英部長被聲音嚇得一哆嗦,特別是最後那聲“好嗎”,飽含著複雜的難以言狀的深情。英部長被感動了。英部長是個容易被感動的人,問對方,可是……你在哪裏能看到我的詩呢?我寫不好……對方說,英老師你別謙虛了,我大老遠趕來,就是想見見你,你要是不想見我,我會很遺憾的。英部長說,我是說,真的沒有必要,而且,我也寫不好。對方說,英老師,你越是謙虛越讓我對你崇敬,真的,我在好多報紙上都讀過你的詩,比如那首《貓》,貓的春天塵土飛揚。樹的春天,寫在綠的枝葉上。還有那一首,杯盤狼藉的感傷,從四十歲的詼諧中,滑進暗夜,一陣闊笑敲打著十字街頭,穿越夜的寧靜,夜的深沉……我背不下去了,太美了,英老師,你相信嗎?我經常背著你的詩,進入夢香,我能背誦你好多首詩,我的好多詩,都是模仿你的。英部長聽了這句話,覺得有必要跟她說兩句了,他說,你不能模仿我的詩,會害你的。對方說,那我怎麼辦啊英老師,你已經害苦我了,我今天剛來連雲港,帶來好多詩,想請你看看,你要是有時間,我想見你一麵,就今晚,我在明珠大酒店咖啡廳裏等你。英部長想拒絕她,但她甜美的憂鬱的聲音讓他不忍拒絕。英部長說,要不,明天我們再談吧?對方說,不麼。英部長就說,好吧,我馬上就到,請問,我怎麼找你?對方說,我穿一件紅T恤,白裙子,手裏拿一張《核電報》,我叫小芸,草頭芸。

英部長用最快速度趕到明珠大酒店咖啡廳,沒有看到身穿紅T恤的女孩,也沒有看到白裙子姑娘,更沒有手拿《核電報》的人。咖啡廳裏客人不多,十來個人英部長一眼就掃過了,沒有一個像那個叫小芸的。英部長向吧台詢問,回答也沒有。英部長又問,是不是還有一個咖啡廳?回答說隻有這一間咖啡廳。英部長有些納悶,仔細回憶一下和那個叫小芸的女孩的通話過程,沒覺得哪裏聽錯了。英部長再一次掃一眼咖啡廳,嫌疑最大的,也隻有坐在《向日葵》下邊的那個女的了,她雖然沒穿紅T恤,也沒穿白裙子,手裏倒是在看一本雜誌。英部長就小心地走過去,謹慎地問,請問你是小芸?對方的眉頭皺得很緊,狐疑地看著英部長,說,你想幹什麼?英部長說,對不起,我姓英,你是小芸?對方不屑地笑一下,說,你們這種人,真是眼都花了。說罷,起身離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