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暮春,夜色深沉。山野間便有化不開的靜謐。月華如水,浮在參差錯落的樹梢上,又在古道上投下斑駁的光暈。
那素衣少年便騎馬踏著這月色而來。他的神色裏頗有些悔意,想是沒聽那善婆子的話留宿,隻貪多趕些路,卻怎料在這山林裏失了方向。所幸這月光是好的,風亦是好的。少年漫步在清冷中,倒也覺得說不出的暢快。
“鐺——鐺——”突有鑼響,如春雷般在古道上炸開,刹時傳遍山林的每寸土壤。少年微驚,輕勒住馬,隻見前方竄出五、六條漢子,皆是二十出頭年紀。其中一人手持火把,將周身照的鮮亮。其餘幾人皆手握短刀,麵目猙獰。
漢子中為首的卻是一個矮小個子,卻見他麵色蠟黃,顴骨高起,又極消瘦,乍看去真仿佛骷髏鬼魅一般。少年驚奇之餘,忽聽那人一通亂叫,猶比鬼哭狼嚎還刺耳。叫罷,那人方道:“小子,這山頭可是你爺爺我的。你打這路過,怎麼也得孝敬孝敬老子吧。”
少年一愣,隨即莞爾道:“你是爺爺還是老子?難不成既是爺爺又是老子?”那人聞此,登時怒火中燒,啐道:“你這小子真他媽不識好歹。”一揚手像那群漢子道:“還愣著做什麼?給我扒了那小子的皮,稱稱幾兩重!”
幾個漢子聞言蜂擁而上。隻見少年輕喝一聲,自馬背飛身而起,躍至草叢上,悄無聲息。那矮個子倒吸一口涼氣,暗付:“老子莫不是遇上練家子了?”
少年站定,方欲言,忽見眼前刀光熠熠,一漢子已揮刀而至。少年微側身軀,反手扣住來人手腕,稍加運力。那漢子吃痛,頓時單刀落地,尚未回神之際,又被少年飛起一腳正中小腹,慘叫一聲跌了出去。
餘下幾人見同夥被傷,又氣又懼,皆咋呼而來。隻見刀光過處,少年展轉騰挪,活如脫兔,使得那群漢子卻手忙腳亂,應接不暇。不到半柱香,便已有三人受傷倒地。剩餘兩人心下懼怕,四目相交後躍出戰圈。
少年見已傷四人,頗有些不忍。又見對方主動停手,便再無追究之意,隻道:“我們無仇無怨的,又何必爭來鬥去?”
那矮小個子一愣,忽的深施一禮,畢恭畢敬道:“小人們有眼不泰山,冒犯了大俠,煩請大俠海涵。”語畢,又深施一禮。
少年見他前後之間,口氣判若兩人,不禁覺得有趣,遂笑道:“我不是什麼大俠,你們隻別再做這行當才好……”語未盡,忽覺眼前寒光一閃。少年心知中計,剛想躍開,卻見左右已有人揮刀而來。
少年情急之下向後一縱躲開短刀,而那暗器直撲麵門。少年從未經此險,不由得一閉眼。卻聽“叮叮”兩聲,緊接著似是那矮個子的驚呼。少年忙睜眼定睛看去。月華之下,一個紅杉女子手持長劍,正威風凜凜的抵住矮個子的咽喉。
少年心中訝異,吞吐道:“靈……小師姐,你怎麼來了?”少女嗔道:“怎麼?許你來不許我來?”少年道:“可師傅不是不許嗎?”
少女收劍,瞪了少年一眼,又一腳蹬在矮個子腹上。那人本就矮小,這一腳用力又極大,他如同斷線的風箏般撞了出去,打在樹幹上。
然而,仿佛沒有人瞧見那矮個子如何摔出去,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望著這個月華下的紅衣少女,如同注視著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
忽聽那少女道:“可是什麼?先處理這幫歹人再說!”那些漢子們如夢中驚醒,半晌,那矮個子才哎哎喲喲叫出聲來。
少年眼見漢子們皆被己所傷,心道:“下山前師父叮囑,莫要與人為敵,亦不可妄開殺戒。師父教誨,自當遵從。”遂向少女道:“小師姐,放過他們一回罷,他們或也是被逼……”少女怒道:“他們使壞水,險些害了你。幸而是我遇上,否則你早去見我媽了。你反倒為他們求情?這好在是你我,若是換了旁人,那還得多遭罪。”
少年啞口無言,隻得怔怔看著。少女提劍走到矮個子麵前,道:“也不知你這下三濫的招數害了多少人。今日我除了你,也算替天行道了。”說著舉劍要殺。
那矮個子身體微微顫抖,結巴道:“你……你……老子可是嵐山七鬼之一的骷髏鬼劉寶。你若殺我,弟兄們絕饒不了你……”少女冷笑道:“人都不怕,我還怕鬼不成?”說罷,手起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