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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019房間裏,唐玲玲給老莫看幾張打印的文稿,這是蘇維埃送給她的,全是關於美牙的內容。唐玲玲跟老莫剛剛風雨過了,兩人都很累。唐玲玲就像變戲法一樣,從什麼地方把文稿拿出來,給老莫看。老莫沒有細看,隨便翻一下,就知道唐玲玲是什麼意思了。老莫躺在床上,抽著煙,肚皮上蓋著潔白的被單。在老莫的身邊,是唐玲玲,唐玲玲幾乎沒有穿衣服,她裸著好看的身體,等著老莫說著什麼。老莫一口一口地抽著煙,不急,也不慢,很滋潤很享受很從容的樣子,就像他剛才在唐玲玲身上翻來覆去打量和撫摸時一樣。唐玲玲哪裏知道,老莫的心裏頭,正翻江倒海想事情呢,還是在兩三天前,老莫聽芳草園茶樓的門童說,唐玲玲的男朋友劉矽在他茶樓附近出沒,還到茶樓去打聽老莫。老莫就覺得唐玲玲和劉矽是不是在合謀一個騙局?這是完全有可能的,這類消息,報紙、電視和網絡上,他見過多了,這不是?唐玲玲果然拋出了美牙的資料,果然要跟他套錢了。老莫可不是傻瓜,他不想做冤大頭。但是,他覺得,也不能一點不表示,不能太虧待了唐玲玲。
唐玲玲看他的一根煙要抽完了,便把手抬起來,輕輕地摸在被單上。隔著一層被單,是老莫茂密的胸毛。唐玲玲撫摸著,嘴裏咕一聲,連唐玲玲自己都沒聽清是什麼聲音,她潛意識裏,是想說話的,是想聽聽老莫說些什麼的,她覺得,老莫該有話說的。可老莫什麼都沒說,他吸完最後一口煙,把煙屁股揉在枕頭邊的煙灰缸裏,然後,攬住了唐玲玲。老莫開始親吻唐玲玲,他用力地親吻她……
這一夜,老莫奇怪地沒有在天亮以後回去,還不到十二點,老莫異乎尋常地和唐玲玲又做了一次,然後就要連夜趕回茶樓,說那邊有事,有一撥外地人要來看畫。唐玲玲自然不好挽留,她把被單拉在胸脯上,看他穿衣服收拾自己。老莫穿戴完畢,在唐玲玲身上又摸一把,溫柔地說:“我有事先走啊,明晚再來,好不好?”唐玲玲點點頭,眼睛不由自主地瞄一下那遝文稿,那遝躺在枕頭邊的略有些散亂的文稿,老莫並沒有上心。老莫在唐玲玲目光的暗示下,才意識到什麼,他草草地把那疊關於美牙的文稿卷起來,裝進包裏。但是,唐玲玲在老莫走了之後,突然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她怎麼會做出這種決定呢?她怎麼就如此輕率地拿自己開玩笑呢?就算老莫真的給她美上一嘴的好牙,那牙是白的嗎?那牙應該比現在還要黑呀。
唐玲玲沒有怪小董,也沒有怪老莫,她隻怪她自己。
老莫走了,他走到門跟前,一手扶著拉手,在開門之前,他又扭頭看一眼唐玲玲。老莫對唐玲玲一笑,誇張地露出一嘴白森森的假牙。然後,老莫拔出了門卡,房間裏頓時一片漆黑。唐玲玲心也跟著黑了,是那種比黑暗還黑的黑。
在老莫走後一刻鍾,唐玲玲回到值班室。唐玲玲輕手輕腳的,不想把小董驚醒。唐玲玲坐在床上,心裏頭特別的委屈。唐玲玲的眼淚便悄悄流出來了。唐玲玲的淚眼中,是小董堆放在床裏邊的大大小小的紙盒,還有一隻隻包裝袋,那些紙盒和包裝袋裏,都是高檔的禮品,那些禮品都是蘇維埃送的。唐玲玲並不是貪婪的女孩,她也不像小董那樣,好貪些小利,她隻是想把牙換了,讓她一嘴烏黑的狗屎牙,變成潔白的糯米牙,讓她像那些漂亮女孩一樣漂亮。唐玲玲想,隻要有機會換牙,讓她幹什麼她都願意。可那一口牙,是輕易就能換的嗎?那換牙的錢,是輕易就能來的嗎?
結束了。這樣也好,唐玲玲想,結束的雖然晚一些,但畢竟結束了。
唐玲玲看到劉矽送給她的那個塑料袋了,那還是一個星期前,劉矽給她買的瓜子和葡萄幹,唐玲玲放著,一直沒有機會吃。現在,瓜子和葡萄幹是那麼的真實。劉矽好幾天沒來找她了,也沒給她打電話。他現在怎麼樣了?他還在那個叫梅花小區的工地幹活嗎?他被禿驢三打掉的兩顆牙齒,包上了嗎?牙齒掉了,會是什麼感覺?要疼多少天呢?唐玲玲突然想起了劉矽的許多好處來,心裏酸一下,便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