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用勸我。”子初拿起桌上小銀剪走到盆景前,“哢嚓”一聲,絞掉一處突兀出來的逆枝,“隻要不礙事,且由得她去。”
“娘娘,這件事----”巧伊這邊說了一半,卻聞外麵有響動,緊接著便是侍衛高聲傳道:“王爺回宮!”
於是連忙封嘴,趕著迎出去。
子初依舊躺回床上去,剛渥好被子,君玉辰便大步流星就走進來,“初初,聽說你病了。怎麼好端端的頭疼起來,太醫來瞧過沒有?”
子初點點頭,有些虛弱的依偎進丈夫的懷裏,嬌聲道:“沒什麼,就是昨晚聽見葉貴人小產的事情有些擔心,一晚上沒有睡好而已。怎麼樣,你才從朝上下來,可聽見什麼消息麼?到底怎麼回事?”
君玉碸說到此處有些動氣,聲調稍微提高,“那些庸醫,竟然連個喜脈都看不準?皇兄的孩子,竟然白白給他們誤掉,真不知留著他們有什麼用?!”
“太醫也是無心之失,其實他們何嚐不想把好喜脈?這宮裏的孩子,多貴重!那可是關係著身家性命呢!”
子初略微想了想,勸道:“如今到底還有沈貴嬪身懷有孕,若出人命反給宮裏添戾氣,倒不如攆出去省事。”
“咦,你說的跟皇後娘娘一樣。”君玉碸神色略微驚訝,奇道:“若不是如今皇後娘娘被罰禁足,我倒要以為你們商量好的呢。”
子初心裏有事,有些微微出神。
“初初,你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丟魂落魄的?”君玉辰說著,眉目間很是擔心,親手掖了掖錦被,“方才太醫怎麼說?不如多傳幾個,免得一家之詞又出什麼紕漏。”
“沒什麼,隻想清靜歇會。”子初見他褪掉腳上的軟靴,露出雪白薄綾蠶絲襪來,微笑止道:“誰做的襪子,做功真好。”
“你也會吃醋?我不信。”君玉碸索性脫掉襪子,回頭道:“難道這樣還不成?讓我在旁邊躺會,兩個人靜靜說會話。”
“不行,這樣更不行了。”子初頑心忽起,連連搖頭道:“本來頭疼眼暈的,再給閣下您這雙龍足一熏,隻怕是三天也下不來床……”
君玉辰聞言一怔,複又笑道:“方才你說什麼?要是三天下不來床,我可不怕,在床上陪你三天就是。”
子初臉上一燙,忙轉過話題道:“葉貴人怎麼樣?”
“哎……”君玉辰頓時收斂笑意,歎道:“不太清楚,皇兄一早說是去看過,隻是傷心得直哭,她原本不是使性子的人,倒也沒說什麼。”
“嗯,我跟她不相熟,晚些讓人去瞧瞧。”
“嗯,也好。”君玉辰說著在旁邊合衣躺下,微微闔攏眼簾,“其實我也有些累,昨天為著奏折弄到子時後,等會傳膳再起來。”
子初答應著,便給他蓋好了被子。兩人躺著,過了一會,她倒是清醒過來,誰知君玉辰這邊卻是真的困倦,一直睡到巳時末才醒過來,草草用過午膳,又往前麵去了。
下午的時候,玲瓏去了葉貴人一趟,回來說道:“唉,葉貴人還是哭得不行。也難怪,好不容易懷上,就這麼給耽誤了。”
說著將手中盒子打開,“葉貴人讓我帶回來的點心,說是沒什麼答謝主子和王爺的關心,等到身子好些再請王妃您過去說話,這些點心都是她身邊的侍婢彩霞做的,宮裏人都說她手藝好,又是地道的雷州點心風味。”
朱漆的八角玲瓏雙層盒子,點心依舊是精致小巧,各色搭配都看得出來是費過心思的,子初微笑道:“看來葉貴人應該無礙,此時還知道要回我的禮,相信不用多久就會恢複。”
子初說完,倒對這個葉貴人生出了幾分探究之心。想來,經此一事,隻會讓她明白更多。後宮裏那麼多女子,哪個不拚命千般邀寵?縱使自己如今盛寵獨步,何嚐又不是每日如履薄冰?尋常男子尚無定心,天子恩寵又豈能恒久不衰?
後宮女子熬啊熬,如花美眷熬過似水流年。熬不住的當做藥渣倒掉,熬過來的早經曆過九死七傷,堅持的時間長久,總會慢慢熬成金剛不壞之身。
如此想得多了,子初不禁有些心涼。耳墜間金線串珠也格外沉重,順手摘下來撂在桌子上,薔薇石墜子滴溜溜滾得幾滾,端頭金針彎若魚鉤,細珠間小若瓜子的金葉子折射著黃燦燦的霞光。怔怔看了半日,輕歎道:“玲瓏你去研墨,再把舊年的竹葉絹找出來,想寫幾個字靜靜心。”
“王妃,您還是和從前一樣。”玲瓏一麵找東西,一麵笑道:“以前在雲州王府的時候,娘娘總說煩心事寫出來,再扔掉就好了。現在想想,還有幾分道理呢。”
子初微笑著將絹紙鋪開,低頭拂道:“日子不論是歡喜的過,還是憂傷的過,總歸還不是那麼一天?既然如此,何苦做出哀戚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