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眾生浮屠錄(1 / 2)

長安。

洋槐蔥綠。

人間四月天。

李漁走過學校石子路,手握著一隻蟬。

一頭酒紅色短發的少女坐在矮矮的院牆上,身穿百鳥朝鳳白金盤旗袍,衣角下露出白白的腿,蓮藕似的,雙腳一蕩一蕩,翩然如戲水。

李漁點頭一笑,問:“你好哇。”

少女一雙丹鳳眼,嘴角嘟起一個可愛的小逗號,笑著搖了搖手,答:“你好啊。”

李漁走過院牆,一路蟬鳴不已,開課前兩分二十八秒,他走進教室,眾人一片熱烈,仿佛在討論著什麼開心的事情。

李漁坐了下來,擺好課本,擦了擦鼻頭上的汗。

忽然教室後麵一個圓頭圓腦的長短腿少年三兩步躥上講台,敲了敲黑板,說:“還有幾天就到端午了,我們也該慶祝一下,晚上我請客,大家都去啊。”

班上歡呼起來。

“大家都去,都去啊。”圓頭圓腦的長短腿開心地說著,突然話鋒一轉,冷眼瞧向李漁:“當然,除了他!”

眾人立刻安靜下來,目光聚集在李漁身上。

李漁泰然自若,並沒有羞愧難當或者無地自容,隻是翻開了書,準備上課。

“老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渾身冒著酸氣兒,以為學習好就上天了,我還一拳把你打的螺旋上天啊。”圓頭圓腦的長短腿冷笑著。

長短腿張牙舞爪,似個小醜表演。

底下眾人,竊竊私語,哄堂大笑。

李漁一點兒也不在乎,十二歲父母不告而別之後,他就一直很少說話,一天之內很少開口,除了近一年多和騎牆頭的少女問聲好,然後就是和圖書館的老大爺偶爾聊一聊。

李漁倒也不是自閉,隻是不想浪費口舌,他心裏門兒清,都市圈養的雀鳥兒才在意人的喜好,我是山裏的麅子,求的是舒服。

這人人都說要自在活,可往街上一走,心裏都摁著計算器,為身邊的紅男綠女打分。一邊評估別人,同時也在忐忑:我值幾分?

李漁從來不關心別人給他幾分,我心裏有小雀躍就足夠了。

放學後。

李漁收拾好書本,關上教室門,戴上耳機,自己走進食堂,打好飯菜,細嚼慢咽,然後去圖書館。

圖書館的老大爺總是穿著米白色的儒衫,戴著一副圓框眼鏡,大背頭,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喜歡聽別人叫他老夫子。

李漁經常看書到深夜,有時候老夫子也會過來和他說天道地的聊一會兒,時不時有一些俏皮話兒蹦出來,兩人一陣大笑。

距離晚上十點還有三分二十二秒,老夫子笑嗬嗬的走過來,盯著他瞧了一會兒,伸手捋白須,笑眯眯的問:“李漁,端午節,你正好十六歲了吧。”

李漁心頭一蕩,隨即麵帶疑惑,說:“老夫子,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李漁喜歡和老夫子談天論地,但從來不涉及私人的事情,更沒有說過年紀、身世、甚至是姓名,老夫子怎麼會知道呢?

不過轉念一想,老夫子好歹也是學校的工作人員,如果想要了解一下他的情況,自然能夠看到他的一些資料。

老夫子笑眯眯,一臉慈祥,說:“我給你說個東方朔的故事,怎麼樣?”

“好啊。”李漁雖然已經習慣了在班上被人排擠和冷落,但畢竟是個翩翩少年郎,也喜歡鮮衣怒馬,美女在側的眾星捧月的感覺。

老夫子捋須一笑,說:“東方朔這個人的日常行為很滑稽,所以司馬遷把他撰進《滑稽列傳》裏,除了行為怪誕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你知道嗎?”

李漁嘟嘴搖頭。

“因為他是個‘妖怪通’,《史記》裏提到,某一天建章宮跑出了一隻形狀像麋鹿的動物。漢武帝知道了,親自來觀察,怎麼也看不出這是隻什麼動物。問了很多博學的臣子,也沒有人答得上來。最後,隻得求教於東方朔。”

老夫子娓娓道來,神采奕奕,說:“東方朔竟然趁機揩油水,先叫武帝放飯,後要武帝賞田。等到武帝全都滿足他以後,東方朔才告訴漢武帝說:‘這是叫做‘騶牙’的瑞獸,它一出現總預示著會有人來投誠。’過了一年左右,果然匈奴的混邪王帶了十萬餘人歸順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