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顏,你想從這裏出去,必須承認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不,你是存在的。折淵,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
藥物慢慢發揮作用,梅顏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試圖看清守在身邊的男子,淚水沿著眼角滴落。
病房的燈管一亮一暗閃爍起來,放藥的推車突然側翻,瓶瓶罐罐滾了一地。女護士不安地環顧四周,心想精神病院待久了,自己也跟著疑神疑鬼起來。搓搓莫名發寒的手臂,護士整理好藥瓶,環顧一圈病房,關上燈離開。
梅顏坐在長椅上曬太陽,不一會兒敬初拎著保溫瓶坐下,她在等丈夫一起回家。她丈夫的病情基本穩定,夫妻兩人隻是偶爾來醫院複查。
梅顏盯著她隆起的小腹,敬初對她微笑,一臉溫柔地摸著肚子,“孩子長得很快吧,等下次來,可能都出生了。”
孩子的到來讓敬初驚喜,若是十年前,她怎麼也不會相信可以給梁宸生個孩子,他們會如此幸福。那時候梁宸剛開始創業,她還隻是不知愁滋味的大一新生。父母在她考上大學的那天宣布早已離婚的消息,母親迫不及待地帶她去見繼父。
那頓飯並不愉快,繼父的女兒穆叮嚀挽著梁宸入席,打量了敬初一眼,那眼神讓她很不舒服。當時她以為穆叮嚀是嫌棄她衣著寒酸,大小姐直接點明她坐的位子是她小舅的,敬初還用了他用過的筷子。原來他們先來又出去了,自己坐了梁宸的位子,用了他用過的碗筷。
母親責備她冒失,敬初尷尬地換了位子。繼父笑稱叮嚀的小舅就是敬初的小舅,大家都是一家人,莫要拘束。敬初這才看向梁宸,年紀輕輕輩分倒挺大。對方隻是禮貌點頭,在穆叮嚀嚷著要服務員換碗筷的時候,阻止她拿起筷子繼續用,敬初不由臉頰燒紅。
母親跟繼父交換了眼色,繼父在席上宣布,以後敬初便是家裏的一份子,學校離家近,以後敬初便住在家裏。穆叮嚀摔了筷子,“什麼?繼母繼姐妹都齊了,爸你是要把我變成灰姑娘嗎!”
“你這麼凶,再怎麼也是灰姑娘的姐姐。”穆江搖頭,“敬初別介意,嚀嚀這孩子講話不路過腦子,心腸不壞。”
言語間可見穆江對女兒的疼愛,敬初客氣地微笑,委婉拒絕:“住校比較方便,叔叔我也不想當灰姑娘。”
母親給她使眼色,敬初當做沒看見。穆江爽朗一笑,沒有強求。穆叮嚀生氣地站起來,她站起來過猛,服務員剛好上湯,碰撞間湯碗從托盤上翻下,滾燙的湯水往敬初坐的位子澆灌下來。敬初聽到母親驚恐尖叫,然後是男子清爽的懷抱將她護住。她抬頭看著他的臉,他很快放開她,脫下外套。穆江扶著梁宸去醫院,穆叮嚀嚇哭了跟著一起去,母親結賬後也匆匆而去。敬初坐在那,腦子裏都是他被湯淋濕的後背……白色襯衣印出的燙紅肌膚。
“梁宸那孩子真是硬氣,燙成那樣也一聲不吭。哎,這次還好有他。那碗湯要是淋在你臉上,可怎麼得了。”母親盛好補湯,讓她送去醫院。
病床上放著小桌子,桌子上都是圖紙,梁宸正在畫圖。高挺的鼻梁上架著金絲框眼鏡,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按著尺子測量,專注構圖,似乎沒發現她在看他。敬初抱著保溫瓶,站著等他忙完,這一站,就是半小時。
梁宸摘掉眼睛,收起圖紙。敬初等他收好圖紙,才把湯小心翼翼盛出來。他喝湯,她拿起放在床頭的書翻看起來。是專業書,還是純英文的,她想裝模作樣看看都不行。
“哼……那個……謝謝你。”敬初直麵現實,放下書,“你的背,沒事嗎?”
“沒事。”
“我……能看看嗎?”
梁宸解開扣子,脫下衣服背對著她。敬初伸出手,指尖在臨近燙傷的地方徘徊。
“你們在幹什麼!”穆叮嚀推開敬初,“小舅有女朋友的!周繡姐跟小舅就快訂婚了,你別想勾引他!”
“叮嚀。”梁宸穿好衣服,嚴肅地叫穆叮嚀的名字,竟是生氣了。穆叮嚀咬著唇,不敢再說什麼。
敬初收拾好東西,“我走了。”沒有去看梁宸的眼睛,快步逃離病房。
小舅有女朋友的!周繡姐跟小舅就快訂婚了,你別想勾引他!敬初閉著眼睛輾轉反側,手機響起是個陌生號碼,她按了接聽。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講話,她的心突然跳得厲害。握緊手機,呼吸都緊張起來。
“是我,這是我的號碼。”
然後,掛斷。敬初搓著手心的汗,愛情是生長在懸崖峭壁間最美麗的玫瑰,她是否有勇氣下去采摘?不顧一切,不怕摔得粉身碎骨。按亮手機,備注名輸入梁宸,刪除又輸入:我的玫瑰。躲進被子得意地癡笑,這樣就獨一無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