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
對於漁家的孩子來說,最盼望的日子莫過於每月的“大集”,這一天會有很多商販帶著內陸的新奇玩意來村裏換醃好的海鮮。
這一日,王婉兒照例穿著桃紅的夾襖,梳著朝天的羊角辮,倚在自家門口看來來往往的商販。不遠處的車上那紅豔豔的一串串的冰糖葫蘆上跳躍著金色的陽光,讓她不由得想起過年時爹爹塞在她手裏的糖葫蘆,酸酸甜甜的,讓人口水都流了下來。
“小婉兒,是不是想吃冰糖葫蘆啦?”說話的是村裏孫家的哥哥,孫滿船,比婉兒大兩歲。平日裏數他最是討厭,常常拉婉兒的辮子。婉兒警惕地看著他,卻最終敵不過糖葫蘆的誘惑,點了點頭。
眼見孫滿船蹦蹦跳跳地跑向冰糖葫蘆的攤子,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串大大的糖葫蘆。
他笑著將糖葫蘆舉到婉兒麵前。
“給我的?”婉兒喜出望外,急忙伸手去接。沒想到手剛要碰到糖葫蘆,孫滿船忽地縮回手去,飛快地將糖葫蘆上上下下地舔了一遍,然後得意地笑道:“小婉兒,羞羞羞,沒有錢買糖葫蘆,就搶別人的糖葫蘆!”
婉兒氣得一跺腳,高聲道:“孫小狗,你才沒錢買糖葫蘆呢!我這就向爹爹要去!”說著便要轉身回院子。就在這時,天忽然暗了下來。
婉兒奇怪地抬起頭,原來是自己被罩在了一個人的影子裏。這個人一身道士的打扮,手上也拿著串紅通通的冰糖葫蘆,正笑眯眯地望著婉兒:“小妹妹,想吃冰糖葫蘆麼?”婉兒的腦海中瞬間想起爹爹平日裏給自己灌輸的拐子的形象,“要小心那些笑得很親切,拿著好吃好玩的東西誘惑你的猥瑣大叔。。”眼前的這個男子眼睛已經笑得眯成了兩道月牙,不過猥瑣這一點.不知為什麼,怎麼看這個男人都像爹爹講的故事那種一身正氣的大俠,難道這就是猥瑣?
“小妹妹,你不想要糖葫蘆麼?”大約是看婉兒沒有反應,男子又重複了一遍,“隻要你讓我給你批命,我就把這個糖葫蘆給你,好不好?”
“批命?批命是什麼?”
“額,這個批命。。”男子似乎覺得婉兒的問題很頭痛,用空著的一隻手抓了抓頭,皺著眉,咧嘴道,“批命就是批命啊。啊呀,這種東西要怎麼解釋啊。。”
“果然你就是那種編出來一個詞,想要騙走小孩子的拐子!爹爹說不能跟你們這些拐子說話!”
“哎哎,小妹妹你別走,我真的不是拐子,我隻要看看你的手掌,看看你的手掌就好!”
“隻是看看我的手掌?”
“嗯!”
“隻是看看我的手掌,就給我糖葫蘆?”
“嗯!”
婉兒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沒什麼特別的嘛,真是個怪人。於是抬頭道:“你先把糖葫蘆給我!”
當婉兒心情愉悅地舔著手中的糖葫蘆時,男子正捏著她的右手,皺著眉頭,念念有詞:“果然是難得的奇相,這是。。大富大貴之相?好像不是,是邢夫克子之相?好像也不對,書上怎麼說的來著?”那男子瞧著瞧著,竟拿出本書來,自顧自地翻著,渾然沒發現婉兒和他的身邊已經聚滿了人。
“鳳翔天外,紫薇入宮,祥瑞啊,祥瑞之兆啊!”那男子激動地在婉兒手心中劃來劃去,婉兒覺得癢,想要抽回來,他卻忽地加大了手勁,這一下不由痛起來。
“七殺入命,孤星宿主!不祥!大不祥啊!”男子搖著頭,身體竟然激動得抖了起來。
“放開放開,好疼,好疼。”婉兒也顧不得糖葫蘆了,拚命地扒著男人的手,一旁的孫滿船也大叫著,“你弄疼她啦,快放開,騙子.拐子。。搶孩子啦!”然而這男人竟似渾然不覺,隻將婉兒的手湊在眼前,細細地看著,身體卻漸漸抖了起來,口中喃喃道:“婉兒隻覺自己的手越來越痛,也不知他在說些什麼,隻得一邊拚命搖著手,一邊叫他放開。他似乎終於聽到了,一把甩開婉兒的手,後退了幾步,拿手指著婉兒滿麵驚恐道:“孤星宿主,七殺入命,已是大凶,更加之淩天之氣,這正是天煞孤星啊!天煞孤星,現則主千裏殺伐,乃屠城滅國之源,這等凶險之人,竟降生於我朝,難道當真是我大涼氣數已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祥啊,大不祥之人啊!不!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解的!”那道士說罷,慌慌張張地推開人群,狂奔而去。
那時隻有五歲的我雖然常常伴在父親身邊看一些詩書話本,但並不懂這個倉皇的男人在說些什麼。而周圍的村人也無法理解那些文鄒鄒的話語,隻是死死地記得他反反複複說著的“不祥”二字。就這樣,我的一生在五歲這一年開啟了另一種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