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寒雨劃過冰冷的琉璃瓦,珠串一般沿著屋簷滴溜兒落下,雷聲沉悶,愈發襯得三皇子府中一片陰鬱之色。
隱秘的暗室內,蒼穹國最溫柔爾雅的三皇子軒轅奕,此刻卻滿臉陰沉地背手立在書案之後,音色冷峻:“怎麼?她還跪在祠堂裏麵不肯起來?”
伏跪在地的近侍幾乎不敢抬頭回頭,卻又在軒轅奕無聲的冷壓下,聲音顫抖地答複:“回……回稟殿下,從趙府傳來的消息,趙……趙三小姐確實還……還沒起來……”
近侍說完都想哭了,他甚至懷疑,說了這句可以讓三殿下震怒的話後,他怕是連今晚上的月亮都看不著了。
軒轅奕卻是忽然冷笑一聲,望著窗外驚鴻一般的閃電,嘴角咧出殘忍的弧度:“她要是想跪,就跪著吧,皇室婚約,豈是她一個三品文官的女兒,可以賴掉的。”
賴不掉,就等著為她這種愚蠢行為付出代價吧,他原本,還想在婚後溫柔一點,如今看來,怕是一點必要也沒有。
又一道閃電劃過,趙言兒覺得自己的膝蓋都要跪掉了,疼痛如同針紮一般細細密密地 滲入骨肉,手指掐進肉裏,趙言兒卻咬牙堅持著,就算此刻跪死在祠堂裏,隻要能解除與軒轅奕這個惡魔的婚約,她是連死也不必顧惜的。
低低地一聲冷笑,十三歲的趙言兒此刻稚嫩的臉上,卻劃過一絲不屬於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怨恨和悲痛。
世人皆道蒼穹國三皇子軒轅奕,溫文爾雅、斯文俊秀,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若不是生在皇家,怕是多少人踩破門檻的理想夫君,偏偏這樣一個完美溫柔的男子,從十歲那年見到趙府三小姐趙言兒之後,就發誓今生隻娶她一人,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一時之間,不知羨煞多少京城貴女。
曾經的趙言兒,也是這樣沉迷在眾人的羨慕和夫君溫柔的包圍之下的,隻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不僅華榮嫁入皇家,且夫君為了自己不納任何妾室,連皇位之爭,都沒了興趣,整日陪自己呆在府中,要麼下棋撫琴、琴瑟相和,要麼隱瞞身份帶自己悠遊江南,快活神仙是也。
可是,事實呢?
趙言兒望著窗外的閃電冷笑出聲,他從十歲之時就開始算計皇位了,不同於其他皇子娶自己這麼一個毫無背景、家世的文官之女,不過是為了降低其他幾位皇子對他的防備,以及博得皇上和百姓對他的好感。
她還記得,那是他登基後的第二年,曾經幾位反對他的皇子們,此時早已死的不剩一個,朝廷中曾不支持他的大臣,也全都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不過短短一年半的時間,他便從一個溫柔平易的富貴皇子,搖身一變,成為蒼穹國有史以來,最為暴戾血腥的帝王。
她那時還是他的皇後,雖然他登基之後很少來自己殿裏,更沒有之前那般溫柔貼心,伴他左右,但他還是封了自己做他唯一的皇後啊,作為整個後宮最尊貴的女人!
她無疑覺得,自己是幸福的他,還是愛著自己的,後宮三千佳麗,不過是奕為了堵住大臣之口才迫不得已娶得。
她才是他唯一的結發夫妻,唯一能並肩之人!
直到那一紙廢後的聖旨下來。
那日,她還坐在殿中抱著三歲的殤兒,跟他講述他父皇年輕時的仁善事跡,教導他日後也要學他父皇,做一個有德有為仁慈的太子。
然後,幾個青衣太監帶著侍衛便捧著聖旨進殿了,沒有請安,沒有尊重,隻有冷冰冰的俯視和宣旨。
殤兒哭著,被太監拿錦布塞著嘴巴,按著手腳拖了出去,小小的手腕即使隔得那麼遠,她也看見紅通通的。
她驚惶地想要去追,卻被幾個低賤的太監按住手腳,扒掉皇後的錦衣,抓著頭發按在冰冷的地麵上,連動彈,都不得。
“你們幹什麼?放開本宮,本宮是皇後?你們放開我,你們要對我的殤兒做什麼?放開我!”
有輕緩散漫的腳步聲停在耳邊,回應她的,是一個女子高高在上、雍容華貴的聲音:“哦?這就是你的皇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