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夜無風。
遠處的馬蹄聲斷斷續續傳來,因無流風助威,不見蹤跡。
直到噠噠噠的聲音越來越大,一連串火把在黑夜中隱現,馬上的騎士們不約而同地踏下馬鞍,將長安城樓前的“孤影亭”包圍了起來。
亭子裏赫然有著一個人影,正坐在石凳上仰首啜飲,看不清麵容,隻一派怡然自得之意,似乎絲毫不將周遭情況放在眼中。
死一般的沉寂,連馬嘶聲都不得聞。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分,人群中走出一個瘦長的黑袍男子,手持長劍,麵容青瘦,顴骨高突。
“陸亦青,我敬你乃江湖前輩,再問你一句,家父司馬中和是否你所殺?”。司馬未看著眼前的人影,緩緩說道。
但亭子裏的人影隻是微微牽動嘴角,仍是拿起酒袋自顧飲食。
黑袍男子眼見於此,下垂的雙手因心情激動而劇烈顫抖,長劍鳴響,似是受內力所感,止不住發出由緩至急促的嗚咽聲。
原本靜寂的人群立刻湧動起來,原來,司馬未使出的乃是乾元洞內功心法“乘風訣”第四層——劍鳴星稀。此心法晦澀難懂,共分六層,但自開派以來,僅宗師紅葉真人和第十代掌門紫陽真人練至第六層,此後便是練至第五層也寥寥無幾,難再承繼。在場的十六名弟子除司馬未之外均隻突破第三層,今日初聞長劍嗚咽之聲,立時止不住驚歎。
隻見黑夜之中,青光乍現,長離劍破鞘而出,在火光照耀下的司馬未手握長劍,猶如天神降臨。
轟隆!閃電劃破天際,颶風呼嘯而過,火把熄滅,司馬未已經離地而起,風裹挾著大雨,被青光所引,劇烈拍打著劍身,滴答作響,卻止不住入耳震蕩的嗚咽之聲。
也許,隻有血可以止住。
一瞬已過,恰似三秋。
雷雨漸歇,火把重新點燃,嗚咽之聲終於停止,但血卻沒有濺出。
司馬未麵如死灰,手中的長離劍已消失不見,亭子裏的人影依然仰首飲酒,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
許久。
“陸亦青,敗軍之將本不該言勇,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也隻好以多欺少。待你下黃泉,我自當自斬雙手以謝你不殺之恩”。司馬未垂首啟唇,雖輕聲細語,但一字一句皆清晰入各人耳中。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大夥兒一起上”也不知是誰突然高呼,驚起林鳥,喚醒詫異的眾人。
包圍著的十六名弟子突然擺出八卦方陣,司馬未居其中,已無崔頭喪氣之感,手中長劍重著,嗚咽複鳴。
亭子裏的陸亦青已不再仰首翹足,火光之下,映入眼簾者唇角仍是淺笑,劍眉入鬢,鳳眼生威,隻是臉色略微白了一些,予人以病弱之態。微風拂過,青鋒迭閃,五指斑斕,青袍蕩漾。
隻見劍光突起,站在陸亦青身後的三名弟子驟然發難,迅雷般躍至他身後,三劍齊動,分刺其上中下三路,前方六名弟子六柄長劍後發先至,此時陸亦青若上躍,則腳踝勢必不報,前傾、後躍則必然命喪劍下,實已無路可退。
但陸亦青本就不欲後退。當九柄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他襲來時,他突然將身子極速旋轉,將周圍氣流聚集在周身之上,九柄長劍受向心之力所導引,進擊之勢便緩慢下來,陸亦青瞅準時機,以一種詭異身法,急躍而上,青鋒乍現,長劍在空中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