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一(1 / 1)

又到上學監開試的日子,趙長鏡歪靠在圈椅上,嗬欠連天。不消說,她必定喝酒去了,昨日的素衫未換,衣擺皺的厲害。

來人見她這副模樣,不禁正聲道:“趙大人該注意分寸。”

趙長鏡睜眼,卻見那人官服加身,器宇軒昂,可惜,俊秀的眉眼此時隻剩冷冽。她起身作了一揖,笑道:“多謝顧大人提點。”

顧準撇撇袖子,不予理睬。

說來,趙長鏡與顧準還是同窗舊友。二人曾在上書監做學生,同學之間,大多以字相稱,趙長鏡忘了是哪一日,聽見有人喚顧準“晴城”。她隨口玩笑:“‘晴城’果然‘傾城’”於是顧準“傾城”的名號便傳開了,學裏坊間,流轉頗遠。

常有大膽的姑娘乘一頂小轎,在下學時專等他出來,隔著簾兒,或擲之以閨中詩,或投之以花果,更有甚者,竟一路尾隨,直至他回到住處。

後來,趙長鏡在學監的青石拱橋偶遇顧準,他居高臨下,賞了她四個字:多嘴多舌。聲音清冷,透著怒氣,好生煞風景。

其實,她無心惹他不悅,怪隻怪薑國民風開放,女子愛美郎。

揉揉眉心,理好衣襟,趙長鏡端正了坐姿。門外值官傳召考生入廳,今日初試掌院召了顧準與她一同主考,第一回幹這等差事,到底有些緊張。

上書監三年一試,所取人數不過十之一二,乃是最高學府,士人皆以入得上書監為榮耀。

考生次第而入,四人一列,趙長鏡與顧準分別審核,考察的同樣是經書記誦,隻是生僻些,試題不定,由考官臨場擬題,留名箋者方可入選複試。

午間歇場,趙長鏡桌案隻留下薄薄的兩張名箋,待考生都退出正廳,她才快步進了後堂,換下官服,直奔臨街的水月樓。

莫聽這名字風雅,不過是間酒樓,老板娘姓水名月。

“趙大人來了。”老板娘見趙長鏡挨著窗子坐下,點著蓮步前來招呼,笑的花枝亂顫。

“老板娘,可有什麼現成菜式?”

“有的,聶呆子剛做了一道春筍煎包,大人嚐嚐。”

“好,還請快些上菜,在下……餓了。”若不是昨夜喝多了,今早又忙了半日,趙長鏡也不至於餓的如此狼狽。

才說完,便有人端了一疊春筍煎包摔在趙長鏡麵前。不是別人,正是老板娘口中的“聶呆子”,聶習。

他腰際還係著圍裙,直瞪著趙長鏡,老板娘瞧他沉著臉,便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聶呆子發起脾氣來,可大的嚇人。三年前打他來了這兒生意好了許多,好些常客隻認他這一手菜,老板娘可得罪不起。

“我的事不勞你費心。”聶習咬牙切齒。

“豈是我有意為之,旁人來問,在下隻好如實相告。”趙長鏡一臉無辜,見包子上桌,顧不得形象,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塞。

突然,聶習撇出一絲壞笑,順勢在趙長鏡對麵坐下,從桌上筷筒裏抽出一支筷子,玩笑的輕敲她的豎冠,道:“你怎麼不操心操心自己,再有一年,可就滿十六,該及?了。”

“你不說我倒忘了,前幾日祖父來信,說是再過大半年便請休回來替我籌備及?禮,到時若是擺酒,你得和老板娘告個假,到家裏幫忙。”趙長鏡不緊不慢的應著,手上的動作也沒閑。

“慢點吃,又沒人搶。”聶習看著趙長鏡餓死鬼的吃相,忍不住扶額,雖然擺明了嫌棄,還是手腳麻利的在她噎住之前,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她麵前,換來她一個又賤又傻的笑。

這是什麼時候養成的默契,漸漸變成習慣不能自已。聶習心下自嘲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