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究竟誰是禍首
北山坡滑落下來，掛月山腳裸露出一大片山石，仿佛有個巨型怪物把這山抓出一塊大傷疤。靈石莊殘存房屋和歪倒的度假村別墅樓，都半埋在泥沙裏。災情空前嚴重，靈石莊人死三個，傷八個．度假村工地民工死兩個，傷十個。公安人員有兩位受傷。藥材大棚遷建到東山崗下，反而沒有受損失。防災中心送來三車帳篷，東山崗下迅速出現一個綠色帳篷村。
直升機仿佛一隻巨型蜻蜓，繞著掛月山進行災情航拍。飛機每次出現或飛近，都引起靈石莊人們的騷動，孩子們指著飛機歡叫跑跳。盡管大家滿身泥痕，睡在帳篷裏，但是覺得受到了政府的關懷，心裏很是溫暖。
靈石莊人大罵萬達輝，說他把朱雀池挖成半山湖，泡透了北山坡，造成這次滑坡災難。小招子率領十幾個莊民，捉住胖風水送給鎮公安，要求嚴辦他的危害社會罪。胖風水與萬達輝通了電話，希望萬達輝能為他承擔責任。萬達輝嚇得嘴唇發青，擔心自身難保，對鎮公安鹿所長訴苦，說他受胖風水欺騙，才把朱雀池挖成半山湖的，叫鎮公安嚴辦胖風水。胖風水大叫冤枉，說他隻是建議度假村門前有個象征“前朱雀”的小水塘。想不到萬達輝好大喜功，把藥材大棚的舊址挖深加寬，挖出個半山湖，要建設度假村水上樂園，才釀成現在的滑坡災難，實在與他看風水無關。鎮政府的人都保護萬達輝，說胖風水是災難的罪魁禍首。
度假村建築工地民工和靈石莊人見到紫鳳和秋林就說感謝話。秋林把功勞推給紫鳳，說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在她指揮下完成的。紫鳳對人們否認自己有預知未來的特異功能，說她和秋林根據科學道理判斷可能有地震，但是不知道飽含水分的山坡，在輕度地震的晃動下會形成滑坡。人們不相信紫鳳說的話，感激中帶著畏懼看待她這個“皮狐妮子”。他們背後低聲議論：“皮狐妮子”用滑坡教訓了萬達輝，故意不承認。
紫鳳看到泥石流造成的破壞，心裏塞滿悲痛，頭腦發木，仿佛也灌進了泥沙。她和秋林商量，把絕大部分莊民與民工得救，歸功於楊局長和鹿所長，說由於他們倆指揮民警動員人們離開房屋、搭建帳篷過夜。
聽到紫鳳和秋林這樣對人們述說，楊局長十分感動，對鹿所長說：“這個紫鳳真是品格高尚。我們要保護她，不使她受到傷害。因為某些人正在尋找替罪羊，推卸罪責。”鹿所長說：“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我們應當搶先建議縣裏表揚紫鳳和秋林。”
楊局長用手機同吉縣長通話，建議表揚紫鳳和秋林抗災救人有功：紫鳳救活三人，秋林救活四人。災害這樣嚴重，傷亡人數很少，得益於紫鳳和秋林早就動員人們不要睡在家裏，所以能夠很快逃到安全地帶。
吉縣長仿佛嗓門失音了幾秒鍾，沒有馬上回答楊局長。他眼前浮起一幅畫麵：有位絕色美女用手一指，塔吊搖晃起來‘這美女站在泥水裏，泥水沾不到她身上。她連續救人，其中就有萬達輝的女兒……現在怎麼辦？承認對待紫鳳錯了？還是裝糊塗不予理睬？一小時前，縣委縣府召開緊急會議，針對靈石莊災情動員各鄉鎮迅速支援生活物品。縣委書記特別指出，不能把災害後果和責任全部推給地震和滑坡，幹部要認真檢查災害的人為因素，勇於承擔責任。現在吉縣長想了想對楊局長說：因為要考慮怎樣表揚比較妥當，過半小時再作出答複。其實他想與萬達輝交換情況，害怕再出紙漏。形勢如此緊張，絕對不能被萬達輝拖進更深的滑坡泥漿裏！
度假村所有股東紛紛給萬達輝打電話，叫苦連天，因為他們都沒有來得及到銀行辦理災害保險。萬達輝聽說大靈石和度假村樓群滑進靈石莊，就嚇得昏倒了，被翠翠叫人送進鎮衛生院。胖風水在鎮公安打電話向萬達輝求救，萬達輝連忙對鎮公安說他受了胖風水的蒙蔽。
萬達輝用顫抖的手拿起手機，想向吉縣長請示怎樣對待胖風水和紫鳳，還未來得及按鍵，手機響了，是吉縣長的聲音。萬達輝急忙向吉縣長哭訴起來，說紫鳳和胖風水造成了這場災難。但是現在靈石莊人不恨紫鳳恨胖風水，把胖風水抓起來送給鎮公安派出所。他問吉縣長抓不抓紫鳳。吉縣長大罵道：“萬達輝，你腦子有病！現在縣公安和鎮公安出麵表揚紫鳳和秋林抗災救人。紫鳳救了你小女兒母子倆！縣裏提出，在災害麵前領導幹部要敢於承擔責任，你不要光想把責任推給別人！”萬達輝急得眼前金星飛舞，幾乎哭出來，痛苦地想：我這不是跟你學的嗎？現在我不能往紫鳳身上推了。再往紫鳳身上推卸責任，我還算個人嗎？
可是怎樣抵擋死傷家屬上門大鬧呢？萬達輝對吉縣長建議，先把胖風水當成災難禍首。吉縣長叫萬達輝先用胖風水抵擋一陣，暫時平息民憤。接著責問萬達輝為什麼在重災時刻還敢住衛生院，不去災害現場？萬達輝說擔心去了被莊民扭送公安，要求和吉縣長同去。吉縣長哀歎一聲說：“那些死傷家屬氣紅了眼！他們會把我和你一塊扭送公安的！”吉縣長叫萬達輝趕快派個副手到靈石莊安撫民心。
福禍相依的困惑
這兩天，東亮幾次來動員紫鳳出頭狀告萬達輝和胖風水，紫鳳都表示考慮一下，沒有下定決心。她知道這場災難的自然禍首是地震，但是加重災難的人為因素有哪些呢？胖風水當禍首不夠格，加上萬達輝能造成如此嚴重的災難嗎？這兩個人能承擔得了嗎？
藥材新棚安然無恙，被挖成半山湖的大棚原址，被可怕的滑坡掃蕩成亂石坡，那裏的泥沙全部衝進靈石莊。萬達輝逼迫紫鳳遷走藥棚，反而救了她！這樣想來想去，她有點狠不下心討伐萬達輝了！
莊裏保持原來形狀的房屋隻有老六指家和皮家。老六指的院落建在一塊大石頭上，被滑下來的一座小樓推著轉了半圈，院牆倒了，正房並未倒塌。發生滑坡的時候，老六指喝酒醉了躺在床上，醒來看見外邊變了樣，認為自己死了來到冥界。爬出屋子看了看，才知道遭了災。皮家的房屋被撞得半歪在泥沙裏，是因為皮達超打房基用了鋼筋，房屋建在一塊水泥板上。莊裏人說這兩家房屋沒有坍塌，是有狐狸精保護。紫鳳聽到別人這樣說，就努力解釋房屋院落沒倒塌的原因，跟狐狸精沒有關係。老六指不但不解釋，反而用狐狸精嚇唬人，說房屋旋轉的時候，聽見白牡丹在房頂上叫他不要害怕，這座房屋前門改後門也很方便。白牡丹下山隻是保護他和紫鳳這兩家。紫鳳勸老六指不要這樣說。老六指當時答應，背後見到別人還是這樣說。他是用這種說法嚇唬萬達輝。 自從萬達輝領著人砸了掛月觀最後的破殿堂，老六指就與萬達輝結下解不開的仇疙瘩。
靈石莊的災難牽動了千萬人的心。在縣委縣府號召下，各鄉鎮紛紛支持生活物品。東亮在東山崗下支起個大帳篷，接收各鄉鎮的支持物品。縣和市的急救車把二十位受傷的人很快轉送縣市醫院。
紫鳳接到一個遙遠的電話，是桂小芳從雲南打來的。前年桂小芳遠嫁雲南當了軍嫂。她結婚的時候，紫鳳和秋林都送了厚禮。桂小芳對丈夫說，紫鳳和秋林是她的娘家表姐與表哥。幾天前，桂小芳在電視新聞中看到靈石莊遭災，十分焦急。她在山東籍軍嫂當中發動捐款，募集到五萬元寄往靈石莊，由紫鳳代收。在電話中，紫鳳與桂小芳互相問候，紫鳳感謝桂小芳和山東軍嫂們的一片真情，說災後到雲南回謝她們。
紫鳳把桂小芳募集救災款的事報告東亮。幾天以後，這筆捐款寄來，紫鳳交給東亮。東亮把這事寫成稿件，在縣報上發表。紫鳳來到縣報，建議縣報和靈石莊聯合，給桂小芳和那些軍嫂寄去感謝信。縣報很高興地接受了紫鳳的建議。濟南的藍芸芸和柳清溪，羅致遠和寧文梅，還有那幾位教授，都對紫鳳和秋林進行電話慰問，使紫鳳和秋林覺得心裏很溫暖。
萬達輝躺在縣醫院病床上，與雲翔、家俊多次手機通話。萬達輝不認為自己是這場災難的禍首。斷了腿的雲翔認為自己是受害者。但是，雲翔開始悔恨不該丟下鑲嵌生意，跟著萬達輝幹度假村工程，擔任辦公室副主任這個沒有品位的官腿子。唉，走了一步臭棋呀，出院以後就辭官！小蓮經常到醫院看望雲翔，使雲翔得到很大安慰。小蓮的男人患腎病死了，雲翔成為小蓮和女兒的經濟靠山。但是刑警小姑堅決反對小蓮嫁給酒鬼雲翔。小蓮需要錢給女兒和婆婆看病，雲翔的銀行賬號受了牽扯，度假村遭到毀滅性破壞，銀行賬號被凍結，連帶到雲翔的賬號也被凍結。
正在這時，雲翔意外地收到一筆兩萬元彙款，寄款人的落款是：“濟南火車站大寬”。寄款留言共八個字：“你家遭災，略表心意。”雲翔拿著這張彙款單異常驚愕：大寬寄錢？莫名其妙！什麼目的？希望取得他的原諒？這小子找家俊揭發我，騙到十五萬元又不出頭作證，純粹一個小無賴！想來想去，雲翔覺得大寬寄錢不完全是莫名其妙，不出頭作證說明並不真想揭發他，騙家俊的錢才是大寬的目的。寄這點錢來，說明大寬受著良心的煎熬，希望作些彌補。這時候，恰好小蓮給雲翔送來些水果，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大概因為女兒和婆婆住院沒有錢而著急。雲翔想：不管大寬出於何種目的寄錢來，這錢是真正的錢，應該派上用場。他拿出這張彙款單和他的身份證，叫小蓮取出錢給女兒和婆婆交住院費。小蓮喜出望外，對雲翔謝了又謝，趕快取錢去了。雲翔躺在病床上苦笑：其實小蓮應該感謝家俊，因為這兩萬元這是大寬從騙家俊的錢裏拿出來的。
這天上午，老六指走出殘破的靈石莊，經過東山崗下的帳篷村落，來到藥材大棚。因為家裏房屋沒有受到破壞，隻是旋轉了半圈，後門當做前門走，老六指還住老房子，沒有向東亮要帳篷。他出門的時候，望著殘破的北山坡和滾下來的度假村樓群，覺得萬達輝已經受到了懲罰，心裏很解氣；又看到東山崗下那一頂頂漂亮的綠帳篷，覺得政府關心災民，發放了生活必需品，老人心裏高興，就一路走一路唱著歌。歌的腔調跟他年輕時在道觀廟裏念的道經很相似，歌詞是隨口編的，內容講福禍相依：說萬達輝把度假村當做升官的福地，想不到變成煎熬萬達輝的熱鍋。紫鳳被迫搬遷藥棚，想不到因禍得福，躲過了滑坡的災難。人生在世要多多行善為別人著想，萬萬不可像萬達輝這樣仗勢欺人作威作福。他就這樣唱著進了藥棚，催著紫鳳挑頭去告萬達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