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本書的文章,早一點的寫於1982年,晚一點的寫於1992年,因此也可以說,這本書是十年間“磨”出來的。

撰寫批評的批評或評論的評論,念頭起的比較早。大約是在1981年,讀到一些書評形式的評論之評論,深感這一現象所顯示的意義不可小視,便寫了一篇《評論之評論偶感》的小文章,發表在1981年12月12日《文彙報》上。文章議論了一遒評論之評論如何必要和重要,認為“對評論展開評論,是應運而生,是值得提倡的”,算是比較早地為初顯頭角的評論之評論盡了一份搖旗呐喊或搖唇鼓舌之薄力。

在1982年間,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的嚴平找我,說她正在編“中國現代作家作品研究資料叢書”中的《荒煤研究資料》,發現荒煤解放後的主要文學活動是文學評論,但從未有任何形式的文章談論過,因此這一方麵的情況無從反映。她建議我就荒煤的文學評論寫一篇論文,並盡快發表出來,以便收《荒煤研究資料》。此事使我頗為震撼。一個評論別人評論了大半輩子的德高望重的批評家,從未得到過別人對他的那怕是一篇評論,這公平、合理麼?我帶著一種不平感,也帶著一種責任感,讀了荒煤的大部分文學評論著述,很快寫就了《和作家同聲息,與時代共脈搏——陳荒煤文學評論讀後漫筆》,文聿發在《新文學論叢》

1983年第1期上,後來又收了《荒煤研究資料》一書。

由此,我開始作了一個寫作計劃,準備一個一個地寫下去,先寫了馮牧、張光年、胡采,又寫了周揚、何其芳、侯金鏡、馮雷峰、邵荃轔等,後來又選取了中年一代批評家中較有代表性的幾位依次寫來。因為這些事情隻能在工作之餘和節假日去做,沒有整塊的和連貫的時間可以利用,又因為這些批評家的理論批評著作和文章大都年久量大,查找起來十分不易,整個工作進展得十分艱苦和緩摱。而在這中間,我自己的文學觀和批評觀也處於一種漸變過程,這使不同時期所撰寫的文章或多或少地打上了不同時期裏的主體的烙印。比如,早期的文章,重心在於描述所論對象在文學理論批評上的實績與風袼,後來則營意於考察批評家在所處文學時代的貢獻、地位和影響,再後來,則帶有從批評家個人的得失來看所氏表的批評傾向的優劣的意味。但變中也有不變,那就是基於第一手材料,對所論對象的理論批評成果和特點進行客觀的梳理、描述,並盡可能地結合曆史和文學的發展軌跡對其在文學批評上的建樹作出曆史性的評估,從而達到以點帶麵地反映當代文學批評的曆史進程和探尋當代文學批評的曆史經驗的意圍。

理想與現實總有著難以克服的矛盾。我自己在最後整理這部書籍時,便時時感到最初的想法在最終的實現中的諸多不盡人意。比如,一些文章還可寫得更細切、深一些,一些文章還可寫得更瀟灑超脫一些;還有一些應該選的同樣也很重要的批評家未能選,尤其是新時期中選的批評家明顯偏少,這與諸家蜂起的批評現狀很不相適應。這些既使這本書存有了不少局限,也給自己留下了繼續拓逬的餘地。如果條件允許,我還打算把批評家論的工作堅持下去,並盡可能做得更合人意一些。

在十八篇評論家論之前的《關於評論的評論的對話》的代序,跟本書關係比較密切,文中既有別的人關於評論的評論的意見,也

有我自己關於評論的評論的看法,可與十八篇論文參照起來閱看;十八篇評論家論之後的《近年文學批評的曆史性演變》、《文學批評的新格局》等文章,是綜論新時期以來文學批評的新變情形與多元格局的,收書中,可對有關新時期的文學批評家的論評嫌少嫌輕的缺憾有所彌補。

這本書起先是一家中央出版社答允出版的,因我拖了交稿時間,完成書槁時該社已失卻了出此類理論書的興趣。另家出版社認定這本書“別致而有深度”,但又因虧本賠錢而使書稿束之高擱《我素來敬重的安徽文藝出版社得知此事後願意幫忙,才使這本“磨”了十年的書稿得以同讀者見麵。商潮滔滔之中不乏事業上的有心人,真是很令人欣慰。對於慨慷相助的安徽文藝出版社和全力促成此事的我的朋友江奇勇先生,我由衷地表示感謝,這對我在批評的道路上繼續跋涉將是莫大的鼓勵。

白燁

1994年元月於北京朝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