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胡軍生
老實坦白,我為人寫序已經不下次了;捫心交代,我為人寫序敷衍塞責
的時候也已經有次了。可是,這一次,我決定一改以前次的做法,繼續以
前少數幾次(即次減去次的那幾次)的認真了。
為什麼這次這麼一本正經呢?是因為作者是個“處於牛和牛之間”的
文壇大腕嗎?不是的,而且,恰恰相反,這本書的作者隻是一個普通作者。當
然了,並不是說我的偏愛就是為普通人作序,因為,我的境界還沒有那麼高。
那麼,我為什麼又樂於為這位普通作者作了這篇序呢?那是因為,這位作者對
文學事業孜孜矻矻的追求實在是太讓人感動了。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文學在今天的地位和影響,早已非複上世紀
八九十年代了。當年,連報紙上的征婚廣告中都離不開四個字:“爰好文學!”
否則,這場征婚就很難成功。而現在呢,很遺憾,“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
盈暗香去”!別的且不說了,單是文跟藝比,就已經嚴重倒掛啦,本來,“詩
是無形畫,畫是有形詩”,“紅花白藕青荷葉,文藝原本是一家”,文藝本是
相通的,甚至可以說,文學是藝術之母,可是,現實情況又是怎樣的呢?現實
是,作家寫四千字文章得到的稿費僅夠買五袋蘋果,而藝術家寫四個字得到的
潤筆卻能買個“蘋果五代”!現實是,“成本後麵加一個零是名牌,成本後麵
加兩個零是奢侈品,成本後麵想加幾個零就加幾個零是藝術品”,而文學呢,
相對而言就寒酸得多了,如果用“亂世文章不值錢”去形容,未免有些反動了,
因為,當今之世,不僅不是亂世,相反,卻是亙古未見的太平盛世,試想,承
平日久,國富民享,曆史上有過嗎?可是,一個普遍存在的殘酷的事實卻是,
不但萬千屌絲“吟詩作賦北窗裏,萬言不值一杯水”,甚至一些文壇老將也“筆
底明珠無處賣,閑拋閑擲野藤中”,前些年尚且“十五的月亮十六元”,近幾
年就更加“稱我心者無二三”了。目前,如果一個小青年僅憑“愛好文學”去
追姑娘,姑娘隻是翻翻白眼已經算是人品大爆發了。當今之世,除了對少數名
家,除了對一些網絡作家,市場是吝嗇的,讀者是挑剔的。甚而至於,現在差
不多是一個不讀書的時代,有言為證:“出書的越來越多,讀書的越來越少:
知道周迅的越來越多,知道魯迅的越來越少;知道楊鈺瑩的越來越多,知道楊
振寧的越來越少;養二奶的越來越多,養奶奶的越來越少。”雖然說得尖酸了些,
偏激了些,然而,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從某個側麵上反映了問題的嚴峻性。嗚呼:
是可忍,孰不可忍?悠悠蒼天,曷此其極!
然而,居然,此情中,此景下,本書作者卻還在虔誠地堅守在文學這塊日漸
貧瘠的土地上默默地耕耘著,其情也可佩,其誌也可嘉!尤其難能可貴的是,
特別令人驚訝的是,作者既沒有很高端的學曆,更沒有很優雅的的職業,本科
沒讀過,職業是廚師,戶口是外地人,身份是打工仔,可是,“一花一世界,
一葉一菩提”,讀他的書,卻能從中體驗出不一樣的感覺。“瞿塘嘈嘈十二灘,
人言道路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廚房間不失人情冷暖,
廚師間自有愛恨情仇,恨得莫名其妙,愛得動地驚天,沁人心脾,扣人心弦,
一冊在手,不忍釋卷。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是明人曹學佺之對聯;“有大狗,
有小狗,小狗不該因為大狗的存在而心慌意亂。所有的狗都應該叫,就讓它各
自用上帝給他的聲音”,是俄人契訶夫之名言。觀作者之為人,乃知古人不餘欺;
看作者之作品,始信外人之精辟!付梓之際,囑餘短引;研磨濡毫,欣為之序。
2015年7月15日
作者為常州作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