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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轉眼冬天來了,再往後就過年了,自己又長了一歲。算算陪《農

場》走了五六個年頭,如談一場曠日持久不溫不烈的戀愛,若即若

離又欲罷不能。要不是年初被常州市文聯(作協)列入“優秀長篇

小說扶持作品”簽字畫押,限期交付,恐怕還要拖些時日或更久,

甚至拖“黃”了也有可能的。

人,是要有約束的,法律約束、製度約束、紀律約束和民風鄉

俗的約束,以及看不見又無所不在的其他種種約束。生活中約定俗

成的東西不少,吃飯、走路、說話、工作、逛街……甚至如廁。約

束使人有理性、有思考、有分寸,把握規矩方圓,判斷事態趨向,

不可隨意而為。寫作也一樣,人物、場景、情感、對白、鋪陳、伏

筆都在約束中展開,計劃中延伸,否則就亂了套。

起意寫《農場》是本人五十歲生日那天,同時為慶賀一部作品

出版。兒子為我訂了筵席,家人、親友把酒言歡。聊談中有人提議

我寫一下自己親曆的歲月往昔,一定很有看頭,這個想法與我不謀

而合,我答應下來。

提起農場,總有揪心的酸楚與傷感,腦海中的我正如作品裏的

“我”。清晰記得,1962年冬,一個陌生男人從農場來城裏接我時的

情形(後來才知道那個陌生人就是我父親)。五歲的我,哭著、喊著、

賴著……最後,還是無力抗爭。冒著凜冽的寒風,無奈地牽著他的

手,一路無語,搭車、乘船,走在去往農場的路上。腳下的路越走

越窄,坎坷、荒蕪、蜿蜒地伸向遠方。看見山時,我一點沒有城裏

孩子初見山時應有的驚喜與激動,相反,心頭掠過莫名的寒冷與恐

懼,還有那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淡淡惆張。暮色裏的山影變得扭曲模糊,像猙獰的

鬼域。我卻一步步向它靠近,知道山的那頭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

這樣的場景描述,勾勒出故事的開始,隱喻、鋪墊、預示主人公多舛、坎坷、

跌宕的人生命途,給作品延伸留下懸念與伏筆。

《農場》是個“冷題材”。作品以“留場人員(指刑滿後遣送勞改農場人員)”

及“場員子弟”為主線。他們是階級鬥爭曆史條件下衍生出的特殊群體,這一群

體散在全國各地大大小小農場裏,雖然各地情況不一樣,但他們的生活狀態和經

曆的奢境、壓迫、歧視、屈辱一定相似!

我作為他們中的一員,無不親曆;而作品中的蘇健男,又不無虛構。兩者並

不矛盾,我認為:藝術的真實,勝於生活的真實。

時過境遷,有些農場早已不複存在,剩下的也寥寥無幾。雖然有些人早已作古,

但曆史還在、記憶還在,歲月抹不去結痂的瘡疤。但願他們能看到《農場》這部作品,

幫助他們打開塵封的記憶,從中找到屬於他們自己的那部分。我想,作品的問世,

一定會在感同身受的人群裏,產生情感共鳴與心靈震撼。

寫作中,我曾多次去愛恨糾結的農場。每每徘徊於此,感慨萬端,努力尋找

歲月的痕跡,回味遠逝的人和事D重回故地,那裏的房舍、山丘、田陌、草木,

依舊那樣熟悉親切。朔風裏,我來來回回走了一遍又一遍,如浪人乞討歲月的殘羹,

領略沐浴過的風雨,感受曾經的滄桑和煙雲。就這樣如癡如醉走著,直到夕陽西

下暮色壓頂。

一次,在一棵兒時爬過的老槐樹下,偶遇當年的玩伴。他在挑水種菜,相視

中早已看不出當年的容顏,一時道不出姓甚名誰。寒暄之下,彼此臉上掠過驚愕:

你——你——就是會心點頭——呼出小名。閑聊中得知,他們祖孫三代都生

活在那裏,一句“比過去好多了”道出他的知足。看得出,生命之根已深深紮在

那塊泥土裏。盡管荒蕪貧瘠,卻別無選擇,就像他身後飽經滄桑的老槐樹。重提

往普,他唏噓不已,搖頭語塞,有種難以言說的苦澀、感懷和喟歎。

陪伴《農場》走過了多少個曰曰夜夜;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恬靜的夜晚;溫馨

了一個又一個平凡的日子,讓飛揚的文字遠征跋涉,穿越荒漠、沙丘和草地,盡

管路途艱險、困難重重。寫作中,我常常身臨其境,不由自主與曆史對話、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