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輯 旅歐印象記
走馬觀花看巴黎
我曾兩次在巴黎小住,住處在巴黎郊區。我買了地鐵月票,常常獨自進城,在巴黎街頭閑逛,寂寞中別有一種情趣。巴黎的地鐵四通八達,站點密布,十分方便。我往往在某個站下車,便開始漫無目的地走了起來,走到哪裏算哪裏,反正所到之處無不可觀。時隔多年,憑日記和記憶整理出以下文字。
一、協和廣場和香榭裏舍大街
塞納河把巴黎分為兩半,巴黎人習慣稱南邊為左岸,北邊為右岸。如果說左岸富有文化的情調,那麼,右岸則集中顯示了政治和金錢的力量。
協和廣場是政治的象征。沿著塞納河右岸有好幾座王宮,我分不清它們的用途,隻知道國王經常居住的盧浮宮和杜伊勒利宮都緊挨協和廣場。大革命時期,協和廣場是刑場,從天堂到地獄隻有咫尺之遙,國王路易十六和王後瑪麗在這裏命歸九泉。隨他們而去的,還有許多皇親國戚和革命黨人。把他們送上斷頭台的人,也在這裏被送上了斷頭台,包括馬拉和羅伯斯庇爾。二百多年前的那幾個月裏,斷頭台日夜忙碌,忙於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砍掉了兩千多顆腦袋,有一天終於厭倦了自己的工作。現在我舉目四望,空曠的廣場上隻有三三兩兩的旅遊者。
香榭裏舍大街是金錢的象征。這條巴黎最著名的街道起於協和廣場,終於凱旋門,在革命與戰爭之間鋪開了紙醉金迷的物質生活。使我驚詫的是它的寬闊和豪華。我一次也沒有走進街道旁那許許多多大名牌店,我看不懂它們,它們使我疲勞。每次走這條街,我都穿行在林陰道上和街心花園中,散落在其間的藝術雕塑最令我賞心悅目。
二、巴黎聖母院
法國人喜歡說,巴黎是塞納河的女兒。這句話不僅僅是比喻。事實上,塞納河中那一條隻有半公裏長的西岱島,正是今天巴黎的發源地。公元前三世紀,巴黎人的祖先已在這裏聚居。公元十二世紀,這裏已是法國的行政和宗教中心,當時動工興建的巴黎聖母院,曆經滄桑而長存,成了法國古老曆史的象征。
巴黎聖母院是典型的早期哥特式建築,造型古樸而又獨特,被雨果讚為“石頭的交響樂”。大門兩側是兩座方形的鍾塔,正中聳起一座高瘦的尖塔。門洞上方,眾王長廊上站立著二十八尊猶太和希伯萊古代君王的雕像。再往上,是三扇寬大的彩色玻璃窗,如同幻燈一樣展示著聖經中的著名故事。
跨進大門,走過前廳,幽暗深廣的主殿便呈現在眼前。有一次,我遇見正做彌撒,可容萬餘人的大殿雖非滿座,也有數千人之眾,氣氛莊嚴,令人不得不屏氣凝神。我在後座坐了一會兒,想到就在這個大殿上,曾經有多少法國國王舉行加冕典禮,其中最驚人的一幕,是拿破侖登基,這位曠世梟雄不待主教替他加冕,自己奪過皇冠戴到了自己頭上。隨著拿破侖稱帝失敗,王朝的曆史在法國終結,巴黎聖母院裏不再有加冕典禮,惟有彌撒延續不衰,證明了宗教終究比任何政治都長久。
如同許多人一樣,我知道巴黎聖母院,一開始也是因為雨果的名著。每次到這裏,都看見人們排著長隊等候參觀塔頂上那口卡西莫多敲過的大鍾,而事實上雨果寫小說時這口大鍾還根本不存在,可見文學具有多麼大的支配人心和創造現實的力量。
我對看大鍾沒有興趣,每次到聖母院,也未必進主殿裏麵,在西岱島上,我最喜歡的是教堂左側那個長條形小公園。我在巴黎市區閑逛,常常沿著聖米歇爾大街一路走來,走過塞納河畔的一排舊書攤,走過大橋,不由自主地便到了這個小公園裏。這時往往已是黃昏,遊人漸少,我坐在長凳上,看與畫片上形象迥異的聖母院側影,看塞納河水在夕陽下蕩漾,幾乎覺得自己是在獨享巴黎的秘密。另一條長凳上,一個法國姑娘在靜靜地看書。我悄悄望著她,心中讚歎:塞納河的女兒,真美。
三、盧森堡公園
在巴黎市區閑逛,我到得最多的地方還數盧森堡公園。據說異鄉人都喜歡來這裏,也許原因之一是,公園在市中心,逛鬧市逛累了,正好在這裏歇腳。
市中心有這樣一座占地百頃的大公園,也真是奢侈。大凡曆史悠久的大公園,往往是皇家花園,其中必有一座宮殿。正對著中央大水池的盧森堡宮建於十七世紀,當年是亨利四世的寡妻為撫慰自己的寡居生活修建的,現在成了法國參議院的辦公地。不過,參議員們的領地僅限於那座宮殿,整座公園卻向全民開放。
盧森堡公園最具特色的是,公園裏有許多可以隨意搬動的綠色鐵椅。在中央大水池旁,在大草坪旁,在林陰路上,到處是這種椅子,人們坐在上麵悠閑地看書、聊天、休憩、沉思。這種氛圍令人十分放鬆,你會覺得,不分遊客還是巴黎人,在這裏都是一樣的閑人。有時候,公園裏會舉行自發的露天音樂會。有一回,我發現人們搬起椅子向一個地方靠攏,然後,一位女高音歌手唱起了歌劇名曲,樂隊和演唱都頗具水平。
公園的林陰中,安靜地站立著許多雕像,有古代的智者,也有德拉克羅瓦、波德萊爾和眾多現代藝術家。他們散布在各個角落裏,毫不引人注目,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不受他們身後的世界所打攪。
此刻我坐在一組雕塑前。懸崖上,一個青銅雕的高大獵人背著一隻死鹿,俯身下望。懸崖下方,是大理石雕的一對青年戀人。背景是古老的城堡門。在這組雕塑背後,有一眼噴泉,水沿石階湧流而下,流入一個約五米寬、五十米長的長方形池塘。細雨迷濛,池邊隻坐了幾個人,我從他們旁邊走過,發現其中一人在譜曲,另一人在寫詩。
四、盧浮宮和奧賽
盧浮宮是歐洲現存最大的宮殿,原是法國王宮,早在十八世紀王朝覆滅後就改為國立美術館了。拿破侖複辟,不但沒有把它重新用作王宮,反倒趁著軍事的勝利,從世界各地掠奪了大量珍品來充實它,使它成了世界上收藏最多的藝術博物館。現在,古希臘羅馬、古埃及、古代東方、雕塑、繪畫、工藝品六個陳列館,共有藏品四十萬件。
到巴黎旅遊,大約沒有人會不去盧浮宮。可是,對於一個旅遊者來說,盧浮宮豈是參觀得完的。我去了三次,不停地走,也隻看了一小部分。我不得不選擇重點,主要看古希臘羅馬的雕塑和意大利文藝複興的繪畫,仍覺得太匆忙。這裏的每一件展品,本來都是個別的存在,因而也應該個別地麵對它們,每一件都值得品賞至少一小時或一天。在某種意義上,博物館在保藏藝術品的同時也歪曲了它們,就好像把一個個最富有個性的人編入了一個巨大的集體。尤其是古希臘羅馬的那些雕塑,原來都是為某一特定的神廟、城樓、競技場或其他公共場所創作的,與其環境相協調,現在被從自己的環境中剝離了出來,緊密地排列在一起,當然喪失了原有的韻味。
參觀盧浮宮的感覺是難以形容的。成千上萬件藝術品,其中許多久聞其名,過去隻在印刷品上見過,現在突然全都呈現在你的眼前,場麵之壯觀,密度之大,使你始則十分興奮,繼而極度疲倦,完全是無法消化的視覺盛宴。這些珍品隻要拿出一個零頭到北京展覽,就足以使北京人激動一陣子了。一個人如果不在這些珍品麵前傾倒,就等於證明自己太沒文化。然而,我不得不承認,暴飲暴食同樣會敗壞精神的胃口,盧浮宮使我疲憊不堪。
事實上,一般旅遊者到盧浮宮,目標非常明確,基本上隻看兩樣東西,就是米洛的維納斯雕像和達芬奇的蒙納麗莎畫像。找到這兩樣東西,拍照留影,就算到過盧浮宮了。順便說說,盧浮宮和法國其他博物館裏是允許照相的,包括使用閃光燈,法國人在這方麵十分大度。我當然也看了這兩件名作中的名作,可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包圍著它們,必須耐心等候。站在一旁看圍觀的人們,我為維納斯和蒙納麗莎難過,覺得她們仿佛成了動物園裏的珍禽異獸。
盧浮宮在塞納河右岸,奧賽在塞納河左岸,兩座博物館隔河相望。與盧浮宮相比,奧賽的規模小得多,建築也簡樸得多,是將老火車站改建而成的。但是,在巴黎眾多的美術館中,它的藝術價值僅次於盧浮宮,而且是盧浮宮不可取代的。奧賽收藏的是歐洲十九世紀中葉之後的繪畫,所藏印象派作品之豐富,世界上沒有一個博物館比得上。對於受印象派熏陶的許多現代藝術家來說,它的魅力毋庸置疑。即使像我這樣的普通人,也會覺得印象派的作品親切可愛,那光和色的明麗畫麵更賞心悅目,那日常生活的描繪離自己更近。
不過,雖然參觀奧賽比參觀盧浮宮輕鬆愉快,幾小時下來也相當累了。所以,當一同參觀的一個朋友提議接著去參觀羅丹博物館時,我不禁宣布:隻有罪大惡極者才應該處以一天內參觀兩個博物館的懲罰。
五、羅丹博物館
羅丹博物館在Varenne街77號,這裏原是羅丹的故居,一棟二層小樓,現在成為展廳。羅丹的重要原作好像都在這裏,沒有流散到各地博物館去。這樣真好,走進小樓,仿佛仍能感受到羅丹在工作的氣息。
室內的展品,湧動著強烈的肉欲,但完全不是色情。一進門就是劈腿的女體,不是大理石,是青銅,剛勁倔強,與其說是對男人的挑逗,不如說是對男人的挑戰。一般而言,大理石美,青銅有力,大理石宜於表現女體和愛,青銅宜於表現男體和恨。不對,愛與恨不可分,在那些大理石的愛欲中也充滿著搏鬥。女同性戀,一男二女的糾結,藝術家的占有欲,對同性的排斥。艱難的性愛姿勢,陽物像蛇一樣伸展、蜿蜒、突進,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難解難分的吻,是銘刻也是吞並。卡爾米與羅丹互雕的頭像,誓約和咒語。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相觸的一瞬間,表情比臉更本質。肥胖的巴爾紮克,必須讓他裸體,暴露他的非凡洞察力的根源。
著名的思想者在前院,高踞在鬆柏樹叢之上。他不能在室內,不但因為太高大,而且因為天空下才有思想。加萊義民、青銅時代也在前院,在另一側關閉著的大門旁,鍍了耀眼的陽光,幾乎不能直視。巴黎已是炎熱的夏天了。後花園的小樹林中,有羅丹一些作品的大尺寸複製品。後花園裏沒有花,羅丹一定不喜歡花,他是一個太男性的人。
六、莫奈故居
吉維尼在巴黎以西約八十公裏,是位於塞納河與支流埃普特河交彙點上的一個小村莊。莫奈是印象派的主帥,色和光的魔術大師,印象派的命名來自他的作品《日出印象》。一直到中年,他始終生活拮據,居無定所。偶然經過吉維尼村,他愛上了這裏的景色,決定定居下來。他選擇一家有大庭院和大果園的農家,租屋居住,七年後買了下來。然後,擴大地產,逐年營建,建成了一座美麗的畫家莊園,從此在其中安居和畫畫。
故居的鮮明特色,一是花園,二是池塘。花園麵積頗大,成片成行地栽滿了水仙、鬱金香、鳶尾草、芍藥等花卉,像一塊巨大的調色板。池塘麵積更大,如同一片小湖,池水引自埃普特河,岸邊灌木叢生,垂柳依依,池麵荷葉密布,睡蓮朵朵。整個故居富於印象派風格,花園是色彩的試驗田,池塘是光線的研究所。在莫奈後期的作品中,這片荷塘成了反複出現的題材,莫奈在不同的季節和時辰畫它,畫荷塘上那座日本式的小木橋,畫睡蓮,更是畫千變萬化的天光水色。那座日本橋是莫奈的至愛,他為它畫了一組係列作品。在故居的二層樓建築裏,我看到了他收藏的許多日本浮世繪。二者都表明,他對日本文化有多麼迷戀。
莫奈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這個世界是他自己創造的,在法國農村的土地上創造,也在畫布上創造。在這個世界裏,他實現了他對光和色彩的理想。站在池塘邊的某個位置上,我看到的實景與他的名作《睡蓮池與日本橋》完全一樣。作為紀念,我花一百法郎買了一張這幅畫的印製品。
七、拉雪茲神父公墓
如同西方哲學不諱言死亡話題一樣,西方人也不忌諱死人和墳墓,不認為有什麼不吉祥。西方的墓園,不論大小,比較有人情味,活人不會給死人燒香,隻會奉獻鮮花。
在巴黎旅遊,墓園是值得尋訪的目標。除了欣賞所謂墓園文化之外,最重要的理由是其中名人薈集,你總能找到若幹崇敬已久的逝者的靈位。據說巴黎有十四處公墓,最著名的有三處,即拉雪茲神父公墓、蒙巴納斯公墓、蒙馬特公墓。我隻去了前二處。
拉雪茲神父公墓在巴黎市區東部,正式名稱是東部公墓,因為曾經是路易十四時代拉雪茲神父的豪華別墅的所在地,所以得到了現在這個流行的俗稱。它是巴黎規模和名氣都最大的墓地,占地寬闊,綠樹成蔭,據稱現有十萬座墳墓,七萬件墓雕,儼然一個墓雕公園。
當然,拉雪茲公墓之有名,是與葬在這裏的名人之眾多分不開的。這座公墓已有二百年曆史,最早是把法國家喻戶曉的愛情傳奇人物阿貝拉爾和愛洛伊絲以及作家莫裏哀和拉封丹的遺骸遷入,開了名人入葬此地的先河。在入口的管理處拿一份名人墓穴的示意圖,仔細搜尋,你會發現這些響當當的名字:作家巴爾紮克、普魯斯特、都德、繆塞、王爾德、斯泰因,音樂家肖邦、貝利尼、羅西尼、比才,畫家德拉克洛瓦,思想家聖西門。這些人不都是法國人,巴黎以它的特殊魅力和開闊胸懷留住了優秀異國人的英靈。
不過,在偌大墓園幾十個墓區中,要把這些名人的墓穴一一找到,卻非易事。我找到了巴爾紮克、繆塞、肖邦、羅西尼。巴爾紮克的墓碑簡潔而醒目,上方豎立著他的青銅頭像。肖邦的墓碑上刻著他的側麵頭像浮雕,上方是一座坐著的少女雕塑,少女裹著薄紗,長發散亂,低垂著頭,仿佛在為這位英年早逝的敏感的藝術家哀傷。
公墓裏還有一座骨灰堂,四麵牆壁上鑲嵌著密密麻麻的骨灰盒。令人驚訝的是,女高音歌唱家卡拉斯和現代舞創始人鄧肯竟然也在其中,她們被完全淹沒在芸芸眾生之中,倘若沒有說明書提供的編號指引,根本不可能找到。可是,這兩位天才的女性,一切生命中最熱情的生命,與這些四位數的編號哪裏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八、蒙巴納斯公墓
蒙巴納斯公墓在巴黎的城南。我去了兩次,第一次是自己找去的。巴黎的街道經緯不明,全無方向,我又不懂法語,無法問路。按圖索驥,居然找到了。
我的目的是尋訪薩特的墓。向門房要了一張墓區示意圖,發現它就在大門近旁,向右一拐便是。這是薩特和波伏娃的合葬墓,簡樸得不能再簡樸,沒有塑像,更沒有屋宇,隻有一塊小小的碑,上麵刻著兩人的姓名和生死日期,此外沒有任何說明。石槨上有零星的鮮花,幾塊碎石,應是崇拜者放在那裏的,悼念的方式與墓穴一樣樸素。
墓園比拉雪茲小,但仍很大,分成三十個區。我在這裏還找到了莫泊桑、波德萊爾、阿波利奈爾的墓。莫泊桑是一座小小的石門柱,阿波利奈爾是一塊似乎未經雕琢的石頭,皆無雕像。波德萊爾的墓在圍牆旁一隅,遠離墓群,墓碑上部有一座比真人略小的雕像,這個美少年雙肘撐在一個石雕麵具上,托著下巴,仿佛在構思他的憤世嫉俗的詩句,但姿勢十分悠閑。這些墓穴都很簡樸。這倒不奇怪,偉大的極致就是質樸,甚至死後仍是如此。園內當然不乏奢華的墓,但死者的名字皆陌生。我不禁想,墓碑就像死者的名片,如同生者一樣,平庸之輩的名片往往華麗精美,上麵寫滿了各種頭銜。
後來,鄺陽來巴黎,我和他一起又到了一次蒙巴納斯。我們先去了地牢一般的先賢祠,再來到蒙巴納斯,頓時覺得這裏的天地格外明朗。他發現了荒誕派戲劇家尤奈斯庫的墓,加上薩特、波德萊爾,他欣喜地稱之為三個造反派。示意圖上有Pascal(帕斯卡爾),找到後卻發現是二十世紀的一個喜劇演員,不是那位偉大的哲學家。事實上我們犯了一個可笑的錯誤,哲學家帕斯卡爾是十七世紀的人,那時候蒙巴納斯公墓連影子還沒有呢。
九、先賢祠
先賢祠在拉丁區,離盧森堡公園不遠,周圍有巴黎好幾所大學的教學樓,還有一座聖女小教堂。有一回,我走進那個小教堂,遇見正做禮拜,信眾中多年輕女孩,大約是附近大學裏的學生吧。
先賢祠原先也是一座教堂,路易十五所建,大革命時開始用作安放法國名人棺木的紀念堂。大門的門楣上刻著一行字,意為“先賢們,法蘭西感謝你們”。正殿兩側有兩間大墓室,分別陳放著法蘭西精神的兩位奠基者的棺木,一位是伏爾泰,另一位是盧梭,棺木前皆有雕像。我想起盧梭在《懺悔錄》第二卷中對伏爾泰的大量怨言,現在,這兩位生前結怨頗深的偉人在法國人心目中同居於至高無上的地位,他們的名字也最經常地被聯係在一起,一切私怨皆已被曆史化解。不過,法國人很了解盧梭的永不平靜的個性,在他的外槨的雕塑中,一隻手從未合縫的槨蓋下伸出,仿佛在抗拒死神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