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聲音……藍琳猛然抬起頭,看向麵前的李白,他不知何時已經睡著,抱著雙臂靠在石壁上,雙目緊閉。
就在藍琳的腳下,放著已經幹透的幹淨的繡花鞋。心裏浮現起一個可能,這個可能像是螞蟻一般,啃咬著藍琳的心,她瞪著李白,看著他熟睡的麵容,想要想起這個腦袋了更多的記憶。
毫無疑問,剛才她腦海裏浮現出來的這些片段,都是這個腦袋裏儲存的記憶,因為剛才李白說過的那句話,一下起了反應,打開記憶的大門,才讓她能一窺這個身體曾經的經曆。
那個小女孩,就是這個身體的小時候,那麼,那個將她帶走的少年,又是誰呢?
藍琳抱著胳膊,看著眼前的熟睡中的李白,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心底彌漫,腦海裏像夢魘一般,熟悉的清朗嗓音,環繞在她的心間。
疑惑?焦慮?好奇?藍琳沒有穿上那隻鞋子,她緊緊地盯著李白,想著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的所有事情。
也許,應該出去走走,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她,就是想要離開這個有點讓人窒息的洞穴,她急於想要去更為廣闊的地方,舒展一下緊張的心,或許,這樣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可是藍琳就是想要這麼做,她覺得如果在呆在這個洞穴裏,她就要窒息。
輕輕地站起身,將身上李白的衣服輕輕地蓋在他的身上,他的麵目,有些熟悉,同樣帶著絲絲陌生的感覺,想要捧起他的臉,似乎這是這個身體原來最想要做的事情。
是的,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愛上了撫養她長大的少年,現在的大叔。在一次羞愧的表白後,遭到李白的強烈拒絕,內心的初戀遭到傷害和質疑後,心思純淨的姑娘,偷偷的跑出家門,去尋找恩人口裏的哥哥,這一找,便落入壽王的陷阱當中,遭遇的是各種各樣的誘惑和恐嚇。
撥開洞口處擋著的樹枝,她鑽出去,吟著清亮的月光,在不甚明亮的樹林裏穿行,走的並不遠,赤著腳,枯枝腐葉在她的腳下,粗糙尖銳,有時還會將她小小的刺痛。
樹枝在風中飄揚。
她的心也在隨著飄蕩,孤獨,寂寞,擔憂,煩悶,對外來的不確定感,像是潮水一般向她淹沒過來。腦海深處原本存在的記憶,像是被打開閘門的洪水,一路傾斜而來,將她完全淹沒。
有的時候,她都快有點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這個被親切的喚作妞妞的女孩,還是飽經風霜,曾為了哥哥犧牲掉她所有青春的藍琳。
童年美好的記憶,童年父母早喪的陰影,十幾歲的彷徨,因為戀愛被傷害的心裏,因為看到這個世界太多醜惡一麵,而來的對生活完全喪失激情和希望。
這些東西夾雜一起,藍琳像是溺水的人,在記憶的洪水裏沉沉浮浮,此時,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她,她努力的想要將這個腦海裏記憶力軟弱純真善良的女孩,和她進行很好的相處,她想要將這些東西融合到一起。
她掙紮著,尋找屬於自己的出路,哥哥的臉,陳亦知的,壽王的,李白的,還有那個總是蒙著麵巾的傲霜,甚至還有小胖子,死去的馨馨,可憐而又瘋狂的石頭。
手指劃過旁邊樹枝上的葉片,帶著點點露水。
“怎麼又不穿鞋子!”身後響起的是強烈的埋怨聲音,刻意的壓低著。
藍琳轉過身,看著提著她的繡花鞋,質問她的李白,身上搭著她留下來的外衣,就像是個家長,在質問孩童,你為什麼要光著腳走路?
“你不想跟我說說,以前的事情嗎?”藍琳看著他,沒有特別激動,倒是有著連自己也驚訝的平靜。
李白的心一震,在如此的月光下,他看不清楚她的臉,不知道她此刻到底帶著什麼樣的神情,在看著自己,可從這一句話裏,他已經明白,眼前的姑娘已經完全恢複了以往的記憶,他也想過可能有這麼一天,他一手養大的孩子,會想起他,尤其是在再次看到她,看到她完全成熟,再也不像以往那樣的時候,心痛到無以複加。
他欠她的,從她很小的時候,他就欠她很多,這也是為何他要照顧她,將她養大的原因。在看到她時,知道她完全失去記憶,心中有些慶幸,不需要去麵對那個尷尬的場麵和記憶。
她和他之間,不僅隔著十幾歲的差距,而且他是像個父親一樣將她養大,看著她一步步的成長,這樣的關係,如何能成為情侶,就算是他在世灑脫,不顧及世俗的那一套,也過不了這一關。
可再次見到她,看著她的成熟,看著她努力的學習醫術,耐心的給百姓們看病,治病,哄著孩子吃藥。她的努力,他全部都看在眼裏,一方麵是欣慰,是自豪,而這另外一方麵,他竟然冒出來如果她恢複記憶,就會重新回到他身邊,這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