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1.貪泉(上)(1 / 2)

長長地一聲犬吠和一少年的怒喊,將原本靜謐的山村氛圍擊得支離破碎。“別跑,死狗,看我不宰了你!”後頭一青布衣衫的農家少年高聲嚇唬道。少年手持拇指粗細的樹枝枝幹,追逐一白犬,少年的左腿纏繞著一塊挨一塊的汙泥並有淺淺的血跡,清秀的麵龐因惱怒與疼痛而齜著牙咧著嘴的怪異表情嚇得那白毛狗拚命逃竄。白狗身上的毛也是髒兮兮的,看來那狗曾不幸被那少年狠狠打中過後腿,跑起來明顯的有些吃力,堪堪要被少年趕上了。一人一狗的身影遠遠看來一跳一跳,煞是引人發笑,誰都未曾料到他們漫無目的的亂跑,竟來到了村子的禁地——“貪泉”的所在。少年怒火躥遍全身,根本沒有注意,倒是那狗似乎頗為忌憚那眼泉,低吠一聲妄圖轉向逃竄而去。那少年本就處於年輕氣盛的衝動年紀,對於平白無故招惹他的惡狗,此時那容它再次逃走,叱喝一聲用力揮動樹枝,樹枝頭端畫出一道漂亮弧線,順勢將跳將起來的狗掃到了泉眼邊。瞬間,周遭的聲音似乎被什麼吞噬掉一般,少年啊地一聲愣住了。倏然,他認出了身處的地方,自小被灌輸的村子裏禁地的種種可怖如釘子般楔入他的心中,那份恐怖的程度由此可窺。少年愕然呆視著貪泉泉口的狗,肉眼可見的白氣自泉眼中湧出,形成盆口般大小的白氣柱罩在了白狗的身上,白狗不住的顫抖卻再也沒有站立起來。九幽閻羅貌似出現了新的祭品!少年的瞳孔瞬間似水中波紋般圈大,白狗的雪白長毛似針錐根根直立,將白毛狗自己的身體頂立出與地麵的接觸麵,一片片死寂的氛圍如潮水席卷而來,拍到少年的心中。少年不知怎地,仿佛突然醒悟過來,拔腿轉身逃走了。此時年紀的他,大有眼不見心不憂的態勢。泉眼不遠處陰影裏立著位華服錦衣的中年人,撚須靜靜得看著,嘴角不經意間已揚起得意的弧線。他朝泉眼處眺望了兩眼,隻見白氣柱似乎有著極大的黏附力,將白狗拖入了泉眼之中。見到這一幕中年人點點頭,吐出口中的濁氣轉身走了。在通往橫流溪村莊的另一條路上,十幾個醉醺醺的人影黑點跌跌撞撞的無規則躍動中慢慢變大。少年終究是年紀尚淺,心智不全,他卻沒有發現作為全村禁忌重地怎會無人看護,更為奇特的是泉眼周遭被三大修真封下的禁印為何緣故竟然阻止不了自己邁向貪泉的步伐,平日他這般小孩子不要說是靠近,單單看上兩眼已是不許,種種的一切足以引起可疑可奇,就應報之村莊主,他卻選擇了逃避。這也難怪,在他輕幼的心理,平日自己若是闖下了什麼禍事,隻要自己的行為沒被其他人瞧見,加上自己不傻得到處宣揚是自己做的,就沒事了。村莊的厄運也因此埋下了。少年彎著腰大口喘著粗氣出現在寧靜的橫流溪村村口,村子口歇腳處有棵頗為碩壯的槐樹,從茂盛程度瞧著也是不下幾百年,兩位粗布衣褂的老者正在下棋。左首的老者麵容白淨,瞥了眼棋盤,轉頭朝少年說道:“再晨小娃兒,又去哪闖禍去了?看你這著急的摸樣,嗬嗬……”爽朗的笑聲下,煞是近人。右首那位老者撅著花白的胡子哼了聲,但是眼光始終盯在棋盤上,沒有多說一句話。看樣子,想必他是棋路陷入困境。楊再晨目光躲閃,一吐舌頭,也不搭理接著往家跑,唯恐自己幹的事情被他瞧出端倪。左首的老者搖搖頭,笑道:“這臭小子,可是完全不像他父親。”右首的老者正背對著楊再晨的去向,他慍色道:“不像楊春,難道像你?你那個丫頭片子孫女也好不到哪去,有事沒事盡惹我生氣!哼,該你了。”後一句絲毫掩飾不出他走了步妙招的得意。“哦,這麽快找到對應步子了?哈哈,這是什麼棋路!你真老糊塗嘍。”………楊再晨急匆匆推開家中大門,咯吱一聲,庭院盤踞多時的陰冷的風撲麵而來。楊再晨打了個寒戰,心中反而踟躕難擇,最後一咬牙邁步進了院子,家中沒有請什麼傭人,全是母親一手整頓房院打理事務。他知道父親與母親大概又是上山采藥去了,剛才的亂跑加之當頭秋日烈陽的恩惠,再晨衣襟早已被汗水打透,擰都能擰出水來了。他打水衝了個涼水澡,走回自己臥室倒頭便睡。倒是少年心事輕,離開貪泉時無人發現,此事在心中早已與他無關了。朦朧中過了許些時候,自己的房門咯吱咯吱地怪叫數聲,再晨猛地驚醒,床下投來的一團黑影立著不動了。再晨立時憶起白狗,啊地聲翻身躍起。而,屋外不合緊張氣氛地傳來咯咯的笑聲,讓再晨繃緊的心弦瞬間放鬆了。“好你個瀠泓,連我都敢嚇,看我不打你。”再晨的恐懼迅速轉變為惡作劇的壞笑,怪眼一翻伸出雙掌作爪狀欲撲過去。瀠泓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得意之色,樂道:“二哥哥,你不是每次都誇自己膽量高嗎?怎麼還是給我嚇到了呢?不羞不羞!”可氣的是這小女孩還煞有介事吐著舌頭扮著鬼臉氣再晨。當然這“二哥哥”名稱還是瀠泓的得意之發明,源於楊再晨名字中的“再”字。他們兩個小孩應是那種鄰裏間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懵懂友誼,其實楊父特意將自己的宅子建在村中偏僻之處,房屋之周皆是老人的地方,作為行醫之人要求僻靜之所倒是情理之中。但,瀠泓的父親龔雄不知是否是故意拉攏楊春,刻意讓自己的女兒跑老遠尋再晨遊嬉玩耍。龔雄乃是本村頗具名望的雅士,然而本莊是現任莊主吳舉節的祖先攏資建立,是以莊主之位乃家係相傳,相駁於龔雄的意圖,倆家是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村莊倒也相安無事。問題就出現在莊主吳舉節的威望足以壓製龔雄,但其子嗣卻難望項背。平衡就此打破,出現了極其微妙的關係,兩者的支持者冷目相向,現在的情形看,隻要小小的摩擦就足可製造出村莊的分裂,但都考慮貪泉,誰都不肯退出橫流溪。僵持的局麵堅持了三年,每天吳龔兩家都輪流派人守護貪泉,也為了避免村莊內民眾接近貪泉。今日是吳舉節吳家派人守護,事有不巧,吳家的心腹之人碰巧有事,於是特意挑了自己的一個親戚代職。就是這個漏洞,令龔雄興奮異常,這個代職的名叫孫啟爾,是個不折不扣的慵散之狎薄小人,偏好酒色,在手下人的慫恿下加上貪泉素來無事。竟然擅離職守,帶著那群人去飲酒。由於吳龔倆家沒起衝突,一直相安無事,麻痹了這群人的心神。在他們大搖大擺地走向村內酒糟之際,原本空空的一個山坡上,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在一人高的空氣中,詭異地裂開了一個縫隙,就像布卷被從中撕開似的,繼而在裂縫內閃出兩個人。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顎下及胸的雪須,加之白色眉目,給人第一可以判斷的印象就是此位老者是位得道仙人,鶴發童顏修飾當不為過。其身後有一卑躬屈膝的中年人,見人走遠了,對老者極為恭敬地說道:“流火仙尊,三年的等待啊。我……”老者扭過頭盯著身後因過度興奮而無法掩飾往日沉穩的人,麵無表情地說:“姓龔的,你既動用本仙尊幫你破了這貪泉周遭結印,可知道奉給本仙尊收取的供奉可是有點少嘍?”龔雄急道:“仙尊大駕,我凡夫俗子怎敢有此奢求。我已布置妥當,隻是不知仙尊會駕臨親至。”老者不屑的哼了聲,瞅了幾眼不肯多獻物品的中年人,不滿之意毫不藏匿,一句話也不說,反身鑽進裂縫,金色的光紋覆蓋了裂縫的邊緣,恰似流星閃過,裂縫隨著老者消失不見了。龔雄似乎早知道,早躬身相送。龔雄的諂笑在他立起身時,被往日冷酷的表情所取代。這樣兩種截然迥異的表情能夠在一個麵龐上占露甚是怪異。他擊了下掌,陰暗處衣衫摩挲,閃出幾個魁梧的漢子們,微微向龔雄一拱手,領頭的一個說道:“龔先生,一切已經準備妥當,隻欠你的號令了。”龔雄沉聲說道:“一切按計劃行事,不得有誤!清楚了嗎?”說話的漢子冷峻的眼光閃爍著,說道:“龔先生請盡管放心。”龔雄頷首撚須微笑著道:“你們,去吧。”漢子們齊聲答應聲,四散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