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1 / 2)

自序

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莊子》的一句話:“ 乘物以遊心。”但是用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想明白: 我們的心可以遨遊多遠?

有一首歌叫做《隱形的翅膀》,“乘物以遊心”在我心中珍藏很多年,蹁躚如蝶,像在空中飄然的風箏一樣,讓我在這個城市擁有美麗的太陽。

軍校畢業那一年,我寫了支援西藏的申請書,父親知道我的想法後特別支持我,後來我分到了青藏兵站部。在我當時的想法中,到西藏三四年就足矣,不曾想一去就是十年。坦白地講,十年前我可以說青春無悔,十年後我隻能說青春不再,但我依然無悔十年奉獻的青春。

古詩裏說,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我生命裏的十年光陰,如果跟整個時間的流程相比,還是微不足道的,用莊子的比喻來講,如同一匹白馬從門縫裏跑過去——倏忽一瞬。

但是,這消逝的流光,在我的一生中,成了心中隱形的翅膀。

早已告別了青藏高原,可心中依舊牽掛著放不下,高原像被我揉在手心裏的一團花瓣,汁液已深深地滲透到我的靈魂。

青藏線,是世界著名的高原公路,也被稱為天路。它起自青海省西寧市終止於西藏自治區拉薩市,全長1970公裏。1954年冬,一支共和國戎裝子民奉命開進青藏高原,破亙古冰天,戰生命禁區,嚼千重苦難,偉岸之軀化金橋,浩然正氣貫通途,用巨大的熱情和血肉之軀在神秘莫測的生命禁區打通了震驚世人的青藏公路,書寫出了壯麗的人生畫卷。然而,680位將士卻齎誌而歿,他們的靈氣融入了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忍耐、特別能戰鬥的高原精神。

青藏線精神時時感召我,那年,踏入高原時,我滿臉寫著朝氣,健壯而有彈性的雙腿奔忙跳躍在荒蕪和雪山之間,那些沒完沒了漫天飛灑的雪花,那一座座山又一座座山川,以及路邊的駱駝草,電線杆上棲落的鷹和烏鴉,未名的湖泊,終年不化的雪峰,沱沱河的海鷗,草原上的地鼠、旱獺,火紅的沙棘,伴我度過了一天又一天的時光。很多時候,我也感受到生活的矛盾,難道青藏高原就是我生命的歸宿,為什麼我不能走出高原紫外線和吃不飽氧氣的地方,去感知世界節序變化,感知四時,感知山水,感知風月……

我想到《莊子》的另一句話:“外化內不化。”當我叩問內心的時候,可以清晰地看見內心我整個生命的動力源——青藏高原,它是我生命中的only one。

每一次佇立在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上,任由風從東西南北刮來,把我飄泊的靈魂削開,拋向冷冷的冰峰。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中,我努力尋找自己的影子,情願用一生的體溫去焐熱唐古拉山,而雪山給我的是生命的無奈、痛苦、寂寞、蒼涼和無欲。唐古拉山就這樣無拘無束蒼白地展現在我的麵前,寒冷凍硬了我的雙腿,風雪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前行的腳步有些彎曲。我卻要使盡身上的全部力氣,去征服它的缺氧和強悍,體驗並感悟生命的真諦,我知道我老了,而唐古拉山依然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