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塵心下惱怒,也不說話,就冷著臉瞪他。
被瞪的那人好奇,便微微垂首地打量。女子身材嬌小,穿上高跟鞋才剛剛與他的肩部齊平,他是典型的北方男子,單手微微一攏,就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都收到懷裏。視線不自覺落在她小巧的下巴處,看著便覺得那線條益發的精致柔美。
陸淩約沒有見過莫非煙,即便是開墳送葬的時候也沒有見著,一塊薄薄的白布就遮住了他所有的興頭。莫家的年輕子女,他隻見過莫非文,算是個清俊的。他還聽說,莫家的少主子是一個比一個出挑的,不知怎的,此刻心中的認同竟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非塵......他無聲地喚著眼前女子的名字,心中一窒,十七歲和三十歲,他竟是一瞬間覺得自己老了!
“穿不了就別穿了。”他的話音低沉。
非塵聽著驚訝:“不穿?怎能不穿,軍長特意送來,肯定是有人邀約了。”
陸淩約一頓,眸子裏的漩渦暗沉暗沉,他有些無奈,明明是比淩霜大不了幾歲,卻偏偏如此精明世故。
“鞋子給我。”
“啊?”
中午的時候,吃得是新鮮出爐的餃子,一桌人圍在桌子邊上,餃子的熱氣熏得直冒汗。陸淩約雖然麵上不顯,但到底心裏高興,食量都漲了不少。
發現心中未舒,一家人吃飯,吃得就是個氣氛,並不是要什麼山珍海味。晃神間又不知怎的想起莫非武,他便是個不嘴的,好養活的很,她以前總是念叨這個,如今看來,對他倒是好。
隻要好養活,便能更好的活下來。
晚上確實是有邀約,非塵猜得很準,陸淩約說,是最近搬來的木家,就是早前在餐廳見到過的那家。至於那雙無辜的高跟鞋,最後是以陸淩約“啪啪”兩下斷了它的跟收尾的。
非塵對此沒有話語權,人家送了,她就高高興興收下,無論是原先的高跟鞋還是後來的平底鞋。
木家的家長原是漠北戎城的督軍,他崛起得快,上京城裏剛肅清了韃子軍,他那邊就扯旗獨立了,說是鬧革命,卻不見什麼具體作為,安逸了這麼些年,即便手裏人有不少,還是被後來者給抄了。老督軍早在戰亂裏殘了,如今輾轉來到涼州,是少帥木叢臻主事。
非塵好奇,便問:“外頭都說陸軍長凶狠不講理,他怎麼就敢到這來?”
“他們如今是喪家之犬,沒人真心想留著,從漠北一路過來,不知被人搜刮了多少。木家在前朝時就是老牌貴戚了,現在來了涼州也拿不出多少臉麵了。來這,也是被逼無奈,再怎麼說咱們涼州也算是北方屬地,躍過去可就接近南方了,到時候骨頭渣滓能不能剩下都難說了!”
以上是陸淩約的原話,非塵聽了深以為然,以南北兩派的局勢來說,涼州確實算是一條生路。
木家新買的宅子位於西梧桐街的一處,是仿歐式的豪華別墅,與周圍眾多西洋建築相輔相成,看起來有氣派有華麗。聽說是從一個商戶手上買來的,那商戶雖也有些能耐,但這年頭民不與軍鬥,即便他木家落魄了,那手裏槍杆子還不是吃素的。
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是這麼個理兒。
陸淩約說到這的時候,故意問非塵的意見,非塵卻不理他,被他問得煩了,才微嘲著吐出一句:國之將傾,不知思危,反行其樂,匹夫之見也。
一句話,便把問得人逗得直樂,便是被人簇擁著迎進門,嘴角的弧度也沒有收起。
於是,第二天的報紙上有人發表言論:陸軍長攜美應邀,心情甚好,顯然是看中木家。
受邀來的都是涼州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商賈名流,政府要員,很多非塵都麵熟,想來木家是準備靠著這次宴會,一舉在這裏打下名聲,所以特意花了大價錢籌備,玉盤珍饈,極盡奢華。
到底是老牌貴戚之家,收藏之廣令人驚歎,很多都有說法,比如這件是前朝宮裏那位貴人用過的,那件又是那個公主格格用過的。
非塵仔細辨別了一下,大多是真。漠北是前清滿蒙聯姻的重要之地,確實出過不少公主格格,貴人妃嬪。
前清在的時候,也曾風光無兩,隻是世事多變,後嗣不孝,才落得個草草收場。想著以前的種種,心下便不免有些歎息。
“你就是陸軍長的鄉下小姨子?”
這聲音又尖又利,把正恍神的非塵刺得一愣,她轉身望去,竟是那晚在餐廳裏見到的那位有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