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並不是我臨死前想的那樣。我以為我會入地獄,會看到狗蛋說的鬼神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然而,我深覺狗蛋騙了我,因為我看到了天堂裏的白衣小仙童。他靜靜坐在窗邊一張木製輪椅上,不算刺眼的陽光從窗口照在他小小的身上,瘦弱的身影半明半暗,仿佛神仙般飄緲輕靈。
可能是我的動靜太大驚擾了他,他慢慢轉動輪椅緩緩向我榻邊行來。他長得真好看,白淨的皮膚猶如他身上的白袍般纖塵不染,精致的雙眉仿似天上新月,墨玉般的眼眸宛若黑夜裏的星辰,微挺的鼻梁下輕輕揚起的嘴角別樣溫暖,仿若春天裏的微風一般輕輕拂過我的心……
“你醒啦?”清脆如鈴的聲音帶著些許驚喜。從窗邊行到榻前似乎耗費了他很大的力氣,漂亮的額頭上滲著細細的汗珠。
“你是把我接到天堂裏的小仙童嗎?”我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深信不疑的認為他就是狗蛋常說的漂亮仙童。
他被我問的一愣隨即笑著搖搖頭:“我不是什麼小仙童,這裏也不是天堂。這裏是長清寺,你是被淨空師兄帶回來的。”聲音輕柔如水,笑容溫暖如水。
“我不是死了嗎?”我依舊傻傻的看著他。
他淺淺一笑道:“你昏倒在路邊被淨空師兄撿了回來,燒了七天七夜,確實差點就……。”他沒有說出後麵的話,而是從桌上端了碗水輕聲問我:“你要喝水嗎?師兄他們都在前殿誦經,這裏隻有我照顧你。”
我呆呆的點點頭眼睛依舊盯著他,一口一口的喝著他小心翼翼遞到我嘴邊的水。
我叫小丫頭,是一個小乞丐。從我記事起就是跟著狗蛋他們在路邊行乞,街上的乞丐不少,大的有小的也有,狗蛋就是我們四個小乞丐中的老大,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狗蛋有十二三歲的年紀,而我隻有五歲。其實具體多大我也不知道,隻是小草說我沒她高就一定沒她大,她才五歲半那我頂有五歲。我也不和她爭,五歲就五歲吧,多大又怎樣,隻要有飯吃一歲兩歲我也願意。
餘家鎮是個不富裕的小鎮,街上的乞丐比蒼蠅少不了多少。通常我們這些小乞丐搶不過那些大乞丐就從官府大人家養的狗嘴裏搶東西吃,當然,吃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特別是官府大人家的東西,而這代價就是要麼被狗追著咬要麼就是被家丁追打。不過每次都是狗蛋幫我們做掩護,他說他是我們的老大就要保護我們三個小的。然後我們四個在死裏逃生後,邊哭邊分著吃帶有狗蛋血的饅頭。阿丁是老二,也是我們四個人中唯一一個讀過書的人,據他說他家曾經也是有點錢的,隻是他爹愛賭,輸完了所有家當後要把他賣掉,他母親為了保護他被他爹打死了,他是趁著黑夜從家裏逃出來的。阿丁平日很少說話,不過每次搶到吃的他總是分給我們三個多的他自己吃少的,他說狗蛋要長高點以後好多為我們從狗嘴裏多搶點吃的回來,長得壯點好多替我們挨打,小草和我要快點長大,然後嫁個有錢的人家少和他們爭東西吃,而他則要保持好體形不能像官府大人的兒子一樣胖的找不來媳婦,事實上他瘦弱的一點也不像一個八歲的小男孩。
長時間的饑寒交迫,阿丁終是在狗蛋重複的“阿丁你千萬別死,乞丐死了會入地獄的,要死也要等有錢了再死,那樣就會有漂亮仙童接你去天堂”的魔咒中離開了我們,後來狗蛋也在和狗搶東西的時候被狗和家丁一塊連咬帶打的慘死在雨中的臭水溝裏。我和小草在破廟裏躲了好幾日,終是因為再無人為我們從狗嘴裏搶東西吃,最後決定自己出來搶。東西沒搶到,我和小草也被追散了,小草不知去向,我渾渾噩噩的找了她幾日,最後在想著狗蛋的天堂地獄論中昏了過去。
我怎麼也想不到被白衣仙童喚作師兄的淨空竟是一位不惑之年的高僧,而且這位高僧最終竟成了我的師父,那個僅長我四歲的白衣仙童竟然成了我的師叔。
拜師是個意外。長清寺是個比較大的寺院,隻是這有著近兩百年曆史的寺院從不收女弟子。此次救我回寺中全是淨空師父心地慈善,但善良歸善良卻也不能壞了規矩,所以我在寺中住了半個月後身體一有好轉,淨空師父便要把我送下山。在寺中雖然生活的很清苦,但這對我來說已經再好不過了,有地方住,有幹淨衣服穿,有飯吃,還有那個笑容如水的白衣仙童,所以我是死活也不願下山。平日我見雲明和雲塵小師傅他們都叫淨空大師師父,想起當初和狗蛋他們偷偷在茶館的桌子底下聽說書先生講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故事,於是我靈機一動趕緊跪下磕頭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