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地處中原腹地,是南來北往,東去西歸的必經之地。其境內有五座山峰拔地而起呈衝雲之勢,名曰五陵山。
五陵山素來以險峻聞名天下,後有一術士遊經至此,發現這五峰鍾靈毓秀、造化天成,且暗合天地五行運轉之理,乃極佳的修真之所,遂定居於此,改名為五行山。未幾,廣收門徒,開宗立派,創立了五行派。經過幾百年的開枝散葉,五行派英傑輩出,在江湖上聲名赫赫。
五行山麓下有一縣城名為晉縣,因地處交通要道,各地行商多在此集散歇腳。城內商鋪、酒樓、客棧鱗次櫛比,街道上車水馬龍,各色商人、三教九流來來往往,常年一派熱鬧景象。
民以食為天。城內酒樓繁多,彙聚了東西南北各色菜係,其中最著名的乃臨江樓。臨江樓是晉縣最大的酒樓,開張於五年前,老板是個從西域來的胡商,因看中了此地的茂盛人氣,果斷一擲千金興建了臨江樓,重金聘請了南北名廚、舞姬歌伶,把酒樓打造成一處雍容華貴,夜夜笙簫之所。
此刻華燈初上,正是臨江樓最熱鬧的時候。東邊的一排包房時不時傳來行令劃拳的呐喊聲,西邊的包房則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樓下的偏廳則擺了十幾桌,眾人邊用膳,邊興致勃勃聽台上人說書。
“話說天有五行,謂之水火金木土,分時化育,以成萬物,其神謂之五帝……”偏廳正中擺了一個高台,台上一名白須白發的老者正在說書。“五行既成,這天地運轉也就有了依憑,萬物生長也便有了規矩。行者,順天行氣也。上古有那慧根之人,參透了這行氣原理,將這天地至理融會貫通,為其所用,得以修真成仙。遠的自不必說,單說咱們這晉城西南的五行派,能以後起之姿,而在當今武林獨樹一幟,何故?蓋因參透這天地五行之理也。”
老者捋了捋白須,接著道:“正如《易經》所說,一陰一陽謂之道。這五行原理有那大智大慧之人拿來造福蒼生,便也有那大奸大惡之徒悟去為禍百姓。百年前有無名妖也不知如何修煉,竟得了造化,參透了五行運轉之理,從此震懾群妖,自稱‘夜帝’,並洶洶向人間界出手。一時間,天下生靈塗炭,社稷傾頹,大好河山竟成了人間地獄。當此危急之時,五行派第三代掌門萬堃真人率五行派眾弟子,請了五行之力,憤然向夜帝發起反抗,兩方最終的決戰地點便在五行山上……”說著老人搖搖一指五行山的方向。
“這一戰,直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老人在台上說,台下一個小跑堂,一邊擦拭著桌子,一邊聽老者說書,聽得興起,不由地跟著台上老者一同喃喃念叨。
這台上老者說的書名為《五行英俠傳》,內容就是五行派群俠與妖王夜帝的曠世大戰。這晉縣本就在五行山下,雖然城裏人跟五行派平時交道並不多,但大家還是以這個在江湖上名號響亮的門派就在自己左近而倍感自豪,是以這《五行英俠傳》就成了城內老幼婦孺皆愛聽得一段書。這小跑堂自懂事之日起,這段書聽了怕不有百十遍,甚至可以倒背如流,但即便如此,此刻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誰知正當他聽在興頭上,他腦袋上被人拍了一巴掌,轉頭一看,掌櫃的正怒目瞧著他。
“趕緊擦你的桌子,沒見還有客人在等著用膳?燕小七,你要再被我發現這般憊懶,仔細你的皮!”說罷,掌櫃轉身向櫃上走去。
那小跑堂衝著掌櫃的背影吐了吐舌頭,繼續漫不經心地擦著桌子,耳朵依然支棱著聽台上的說書聲。
這時,後方一個粗魯的聲音忽然嚷道:“這講的鳥英俠傳!老子不要聽這騙娃娃的鬼故事!”說話的是一個身著麻衣的粗獷大漢,麵皮呈紫紅色,張嘴說話間就能聞到一股腥臭的酒氣,顯然是灌了不少黃湯。
“這位客官想必是外來客吧。實不相瞞,此書乃這城中極受歡迎的一段,要不不知客官聽聽看?”說書老者無端被打斷,正自尷尬,卻又不得不陪著笑臉。
“不要,不要。”大漢搖著如同圓鼓一般的腦袋,“來段《妙秀才夜遊後花園》吧,爺喜歡聽這個。”
老者聽了不禁大皺眉頭,這段書可是隻有青樓裏才有人表演的橋段,在臨江樓這種地方說大大不妥,壞了酒樓的招牌他可擔待不起。但眼前這主明顯是酒後撒瘋,要是不說,恐怕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正沒奈何間,四周的客人卻開始不滿,紛紛指責起那大漢。
那大漢光棍得很,兩手一分衣服前襟,袒胸露腹,自腰間拔出一把牛耳尖刀往桌上一擲,怒罵道:“怎麼著,今天這麼多硬茬子想找我崔三爺的麻煩?我看這晉縣有哪個出奇冒泡的敢伸一指頭?”說著他把尖刀從桌上拾起,用指肚緩緩摩擦著刀刃,睥睨著周圍的人。他身旁也同時站起四五個短打扮的漢字,抱著膀子,一副看誰敢動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