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村子裏有不幹淨的東西(1 / 3)

我叫言石,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孩子。

因為我爹言斷軒說我沒有娘。我一直以為我爹就和生物課本裏說的蚯蚓一樣,第五節和第六節一拱就有了我。

村裏人免不了閑言碎語,他們不待見我爹,但也離不開我爹。

我們這裏死了人之後,兒女是不守孝的,得我爹這樣的唱靈人在死人待的堂屋裏三天不吃不喝,給死人唱歌。具體唱的什麼內容,我聽不懂,不像方言,到好像另一個世界的語言。

唱靈人傳了這麼多輩兒,到我爹這裏算是最後一輩兒。我爹不讓我學唱靈。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後來村裏兒其他唱靈的人都死在靈堂裏。眼珠外翻,嘴唇發黑,驚恐到麵目猙獰的不像樣子。死相都是一樣。

我爹那段時間唱靈出來之後,這個人虛弱的栽倒在地上,村裏的好心人幫我把我爹抬回家。我就得趕緊喂他水和飯。

我最怕的是我爹死了。他死了,我就一個人生活。那種日子想都不敢想。

打那以後,村兒裏流傳出很多謠言,說是人死後會化作很厲害的鬼怪,專門吃人的精氣,所以每個唱靈人不是死就是傷。

我爹笑著告訴我別信這些胡扯八道的話。

同時他也告訴我,以後不能學做唱靈人。他說這門手藝就該絕了才是。

那時候我十五歲,初中念到一半兒,每個月都會從鄉鎮上回家來。我趕上我爹唱靈的時候還好,我能給他喂飯喂水,要是不能趕上的話,我爹可怎麼辦。

我爹還是死了,那一次我正好沒趕上。據說他一個人唱了三天三夜出來之後整個人虛的癱在地上。還執意往後山的亂墳崗那個方向走,後來實在走不動,就用爬的。

打柴的阿伯發現他的時候,他人都腐爛了。身上穿的類似於唱戲穿的唱靈服還是好好的,懷裏抱著那把繡花傘,破爛的不成模樣。

人都死了,隻能出喪。出喪的節骨眼兒卻出了大事兒。

村兒裏唯一的唱靈人我爹也死了,沒人給唱靈,我打算給他守三天靈就下葬的。頭一天晚上倒是沒發生什麼事兒,就是長明燈忽閃忽閃。並沒有風吹進堂屋裏。

第二天黑夜,我守著靈,想著我爹死了,現在家裏就剩我一個人,心裏難受,不免掉了些眼淚。後來迷迷糊糊的要睡著了,聽見外邊兒有敲鑼打鼓吹嗩呐的聲音。吹得還是結婚的曲子。

當時我也在心裏犯嘀咕,不是誰家娶親了吧。在大晚上娶親,這也忒奇怪了。

這麼想著,眼皮就不受大腦控製,閉上了。

但是我的大腦還是保持著清醒意識,手腳麻痹,根本動彈不了,一直保持著頭靠在棺材板兒的姿勢。

狂風大作,我耳邊呼呼風聲,身體也冷。院子大門一直在響,像有人在敲門,仔細一聽還不是。有點類似於什麼東西強行擠進來的感覺。

後來眼皮終於能睜開。

一個穿著大紅色刺繡蘇錦綢麵衣裳的女人從大門口,一步一步往堂屋裏走,腳上的大紅繡花鞋上的花,似乎要泣出血來。

她臉特別白,沒有一絲血色。黑長頭發垂到腰間。

當時的情景特別嚇人,尤其是她勾起大紅唇一笑緩緩抬頭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眼睛。

那根本不能叫做是眼睛,根本就是爛成兩個大洞的窟窿孔,往外滲著血水。

她離我越近,空氣變得越來越陰冷。我爹牌位前的兩盞燈馬上就要熄滅。

冷汗順著我的脖頸子往下流,我承認我那一刻嚇得尿了褲子。

這叫鬼壓床,不是真的。我在心裏這麼安慰自己,強行讓自己相信我在課堂上學習過的知識,這隻是神經麻痹加上長時間沒睡產生的幻覺而已。

那個女人的臉停在我麵前二十公分的地方,我終於明白了,發生這一切都是真的。

“老東西死了,我終於可以弄死你們了。”

那種聲音我一輩子沒忘,寒冷孤絕陰冷、帶著點兒腐爛的氣味兒。

她抬起手,手指甲長出一截,掐進我肉裏。血窟窿因為她的哈哈大笑,流出來的血濺到我臉上。

我掙紮,壓根動不了。心想著這下子可算是完了。

嚇得閉上眼睛。

麵前的那個血窟窿的表情雖然我看不到,但是她另一隻手掐著我脖子,我被她掐的馬上就要窒息。

“我要弄死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家夥,全部弄死。”

淒慘的聲音,最後一個音拉的特別長,類似於動物的低聲怒吼。

我甚至聞到那嗆鼻的血腥味兒鑽進我鼻子裏。害怕到了極點也知道今天晚上絕對死到臨頭,反而心裏平靜下來。腦海中浮現出我爹以前經常咿咿呀呀唱的那些曲調來。

那些曲調不自覺的從我嘴裏鑽出來。很快那女鬼就消失了。

我終於能動彈。

我睜開眼睛,周圍一切都很正常。我看看自己的胳膊,有兩道抓痕,耳邊還有淒慘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