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渢在旁早已聽得潸然淚下。
試著想要動一動身體,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蕭冷兒不住流淚,又悔又痛又恨又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死在這裏,我不想死在這裏……”
見她絕望模樣和聖渢直想殺掉他泄憤的目光,樓心月忽的一笑:“但我也不是當真這般隻顧自己痛快,令到你連見他最後一麵的機會都沒有。”
蕭冷兒聖渢不由都是一怔。
樓心月笑聲之中一人飄然而來,麵容清顴,三縷長須,乍看更勝九重天外仙。
蕭冷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聲叫道:“風老前輩!”隨即痛哭道,“求前輩救我!”
來人竟是那隱居世外幾十年從不入紅塵的風赤霞,想是庚桑楚如願尋得他。
瞧她渾身浴血模樣,風赤霞歎道:“你的身體,早在幾年前便已近不治。如今這模樣,休說我,便是大羅金仙也絕沒辦法。”
蕭冷兒呆呆望他,似難以置信。
風赤霞忽的又展顏一笑:“但老夫既然來到此,也不能撒手不管你。運氣若不差,但願你能活著與你那心上人相見。”
蕭冷兒不由喜極而泣,瞧得風赤霞連連皺眉:“不過多活幾日而已,瞧把你樂的。老夫一生醫人無數,可沒見過第二個比你更不懂得珍惜自己之人。”
“前輩可知我今生有個最大的願望,若能實現了它,便是百死也無悔。”蕭冷兒展顏笑開,如同群花怒放般美麗,“與我心上的那人,生則同眠,死則同穴,今生今世,此情……不渝。”
*
一個月後。
江南。
三月的江南,綠柳如茵,百草生長,鳥鳴魚躍,自是人間仙境。
吆喝聲不斷街道中,一人當街緩緩行來,撐了青綠色油紙傘,白衣素淨,卻是一頭銀白的長發叫路人不住流連。
來人自是蕭冷兒。
這一個月她循著那人足跡一刻不停追尋,終於來到了江南。
江南啊。
放下油紙傘,蕭冷兒不覺微微一笑。這是她與他初識的地方,她夢中的江南。
忽聽前方一人叫道:“觀仙樓頂上有個人在彈琴啊,一邊彈琴好像還在吃什麼東西。那麼高的地方,那人怕不是想不開吧?”
一時當街的閑人都前往觀仙樓而去,自是湊個熱鬧。
夾雜在人群中向前走,蕭冷兒絕美笑靨不知何時已沾染淚痕。
漸漸行得近了,便又聽夢中那聲音在放聲而歌。她不由自主也跟著低吟淺唱。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行到最近處,那歌聲忽的就消失了。
蕭冷兒一急之下便不由躍身而起,想要上那房頂去,卻早已忘了自己武功全失之事。身形正往下倒去,她來不及尖叫,已被一人自身後攬入懷中,和煦笑聲在她耳後朗朗響起:“卻原來中原的‘梁上君子’,都是這般迷人的風姿。”
那笑聲如春風,如煙雨,如江南。又如置放五十年的陳釀女兒紅。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無聲滑落,蕭冷兒緩緩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