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楚怔了片刻,轉過身淡淡道:“你倒好心,卻不必如此為我。我做任何事殺任何人從不後悔心軟,無懼無怕。”
蕭冷兒不再答他,見他不曾回頭,便勉力支撐向前行去,四肢都痛得鑽心,卻強忍著不肯出聲。行得幾步,又聽身後那人道:“你那日曾道江南事了,便要繼續遊曆去,為何如今反悔跟在我身後?”
蕭冷兒也不回頭,答道:“那日我說的話卻是救了煙然之後。我與煙然一見如故,她這般被你們擄走,我也有些責任,怎生放心得下。暮雲生性胡鬧,這般跟去,我幹爹擔心之極,他曾對我有大恩,我自然不能不管。左思右想,總也要找到她們兩人才能安心離開。”
庚桑楚又笑道:“那扶雪珞如何肯讓你隻身離開?”
蕭冷兒聞言不由有些尷尬,半晌道:“我、我趁他不注意,點了他的昏睡穴。”
庚桑楚折扇一頓,笑出聲來:“你倒舍得,那扶公子隻怕要憂心如焚了。”
蕭冷兒有些氣惱:“我有甚舍不得,我和雪珞隻是朋友,你……”她終於轉過身來,見他春風般笑意,心裏忽然便生出些愁緒,喃喃道,“總之,我跟在你身後,絕不是為了你,你可莫要想太多。”終於抬腳向前走去。
庚桑楚神色不變,緩緩搖那扇子,數著她腳步向前,一步兩步,一瘸一拐,眼見她終於要步出林子,也不知為何,心中忽然之間便奇異的軟下來,笑道:“我昨夜為某個無良丫頭擋了一劍,身受重傷,如今傷勢未愈,眼看別人就要棄我而去。”
蕭冷兒驀地轉過身來望他,眼睛閃閃發亮。
庚桑楚說完那句話,內心便已後悔,口中卻仍是不由自主道:“看來我傷勢未愈之前,卻要委屈某人當我的使喚丫頭了。”
蕭冷兒望他,半晌,唇角一點一點上翹,笑出聲來。星辰般眸光裏閃動的異彩,輕易便把那樹葉間的陽光給比了下去。幾步跳到他眼前執了他手,隻是低了頭地笑:“咱們走吧。”
不由自主被她牽了手向前走,心中有一刻,平安喜樂,毫無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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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幾人便一路同行。那日庚桑楚受傷,蕭冷兒心中頗為內疚,向來不會服侍人,倒也盡力把他照顧得似模似樣。自那晚過後,展揚也不再隱於暗處,但他少言寡語,一路下來,蕭冷兒與他所言不超過十句。
這日幾人終於進入河南地境。蕭冷兒心念一轉之下已想明白,武林以扶鶴風風雲盟馬首是瞻,風雲盟總壇便設在洛陽。樓心聖界此次重入中原,第一個要考慮的就是風雲盟和這一次武林大會,暗址設在洛陽倒也不足為奇。蕭冷兒原本對這武林大會毫無興趣,這幾日跟著庚桑楚,見多了幾方布置與明爭暗鬥,由此倒引出些興致來,蘇堇色等人都已在中原潛伏好幾年,卻不知這一次武林大會中該有多少他們的臥底?
又想到不日就可見到洛煙然和依暮雲,還有依暮雲念念不忘那聖大美人,她多日來不怎麼樣的心情終於些微飛揚起來,隻除了……泄氣的看著前方那儀態萬千的身影。
那家夥自進入洛陽之後便一副回了自家老巢的愜意模樣,對任何人都笑得又迷人又可親,也不知一路撩撥了多少女子的心思。對著她卻當真一副使喚丫頭的態度,呼呼喝喝,連笑臉也沒幾個。
蕭冷兒直看得一路氣悶不已。
直到兩人來到庚桑楚設在洛陽城郊的流光別館,蕭冷兒終於不用再麵對庚桑楚的冷臉,簡直想看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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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地倚在湖邊假山石上,蕭冷兒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不住唉聲歎氣,半晌不願去看身邊那釣竿一眼。
天知道她一向認為釣魚是天下最費心的事,她又這般不巧正是天底下最沒耐心的人,如今竟無聊得淪落到來釣魚,不由在心中鄙夷自己一把。
某個無良之人路上對她愛理不理也就罷了,自從回到這裏,立時就把她扔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園子裏,速度快得仿佛她身上有傳染病,三天來連個人影也沒見著半分。他還當真就這麼放心她的死活!
她心知肚明目前在旁人的地盤上,她若想要見洛煙然和依暮雲還非要仰仗這個人,也不願跟他鬧得太僵。這人的手段她已不止一次見識到,並不自作多情到認為他會為自己有甚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