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蕭二人一曲已畢,眉眼相觸之即也不知怎的,兩人心中便是一悸,均不甚自在轉過臉去。
趙掌櫃放下酒壇笑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兩位公子今日實在讓老夫大開眼界,好久不曾這般痛快過!”
蕭冷兒心中忽生豪興,衝趙掌櫃道:“趙大叔能不能借我紙筆一用?”
趙掌櫃揮了揮手,方才那小二立時轉身跑開,他這才轉向蕭冷兒笑道:“老夫有幸,二十年前得其中一位故人賜‘觀仙’二字,引為珍寶。今天若得小公子真跡,便要向天再求二十年了。”
蕭冷兒“噗嗤”笑道:“趙大叔,有個道理你可要大大的記住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凡事看看熱鬧也就成了。”
趙掌櫃不由莞爾。
庚桑楚彎了彎眉,精致如月:“某人應該從來都不是那隻看看熱鬧的君子。”
蕭冷兒抿嘴道:“當然!我是誰!本少爺天生就是所有麻煩的克星,若沒有我,哪裏來的太平。”
庚桑楚笑容更至:“你為麻煩而生,麻煩因你而生。天下若不是有這許多愛管閑事之人,世人又怎會稱它為‘閑事’。”
蕭冷兒怒道:“好你個繡花枕頭,你就故意要和我作對是不是?”
庚桑楚折扇輕搖,湊近她臉容笑道:“小丫頭若這樣認為,那就是這樣了,我事事都依了你的。你若認為太陽是方的,或者今日有人咬死了隻狗,天下如有一人不信,我定修理到他服帖為止。”
眾目睽睽好奇揣測之下,臉皮打小厚逾城牆的蕭冷兒第一次生生紅了臉,既回不了嘴,當然更不能轉身逃走,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雙眼使上了全身力氣狠狠瞪著麵前笑得風生水起氣定神閑那妖人。
正自忿恨間小二已拿著筆墨紙硯上來,蕭冷兒立時大大鬆了一口氣。她明知自己反應絕不該是這樣,但今日卻也實在拿自己無可奈何了。
鋪開宣紙,蕭冷兒挑釁看一眼庚桑楚:“既如此,本大爺自不會笨到放著免費的仆人不用。小楚子,磨墨。”
眾人嘩然笑聲中,庚桑楚笑意不減,果然上前一步老老實實為蕭冷兒研墨。
趙掌櫃本以為她是要寫字,卻見她寥寥幾筆下去,雪白紙張上已是墨跡點點,這才明白她是在作畫。
庚桑楚卻似對蕭冷兒要做什麼興趣全無,隻一心一意磨著手中的墨,眉目含笑,風致流轉。那一雙湛湛藍眸似隻要隨意一轉間就能勾了人魂魄去。
也不知何時原本坐於四周吃飯的眾人俱都圍了上來,專心致誌瞧著蕭冷兒手中動作。蕭冷兒磨磨蹭蹭勾畫幾筆,猛然抬起頭來,滿臉不耐煩:“我既不是羊頭也不是狗肉,你們全都盯著我做甚?”
哪料她竟如此不客氣,眾人不由訕訕,再紛紛不舍地退回自己座位上去。趙掌櫃一笑,也自掉了頭看向窗外。蕭冷兒這才又埋下頭去。
不過一炷香時間,蕭冷兒便已直起身來,伸個懶腰,正要開口,望眼欲穿的眾人見她模樣立時便已圍了上來。原都以為她要畫甚山水,這一見之下,不由紛紛稱奇,一時眾多目光盡在庚桑楚與畫上移動,七嘴八舌道:“真像,真像……”
庚桑楚有些莫名,低下頭看那畫,卻不由呆住。隻見那畫中一人寬袍玉帶,折扇輕搖,未語先笑,容色神姿難以描繪,不是他卻又是誰?他自出現以來臉上笑意絲毫沒有減過,此刻卻當真愕然,結結實實呆在原地。
蕭冷兒得意看著他,笑道:“如何?”
庚桑楚失態也不過片刻間事,立時便又恢複瀟灑自如,笑道:“原來丫頭對我如此情深意重,隻幾眼間,已把我神韻都由心中轉到筆下。”他突然湊近她,一手攬她纖腰在她耳邊低笑道,“丫頭既如此有心,相思意豈敢有負?”
蕭冷兒連耳根子都已紅透,使勁推開他,連連退後三步這才站定,狠狠瞪著他道:“庚桑楚,總有一天本少爺要把你千刀萬剮五馬分屍以泄心頭之恨!”
庚桑楚折扇一揮,姿態從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眾人一陣哄笑。要知兩人都是男子裝扮,庚桑楚一而再與蕭冷兒調笑,簡直要把那“斷袖”二字生生寫在臉上。但眾人也不知為何,雖見兩人都是滿身邪氣,但那等氣度,竟使得眾人絲毫沒那曖昧想法。
蕭冷兒又已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