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說什麼?”任自樊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任騰,說什麼?被罷免官職?怎麼可能!這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人,雙目雖然有些渾濁,但目光卻依舊銳利,他靜靜地不做聲,看著他的妻子與兒子,終究是長歎了一口氣,重複道,“皇上也不知是聽了誰的教唆,今日早朝之時,突然說我我貪汙受賄。”任夫人嬌好的麵容上同樣布滿了訝異,她嘴唇輕啟又合上,卻幾次也沒有發出聲音來。被罷官?任家世世代代都是在為皇帝賣命,就算真的是貪汙受賄,皇上也應該看在任家祖宗的份上,從輕發落才是,怎會突然罷免了?更何況這罪名更是子虛烏有。任騰布滿了皺紋的臉上滿是沉悶,他何嚐不困惑?可那是皇上,皇上說他貪汙,他就是貪汙。哪怕他大喊著冤枉,解釋的話也脫口而出,皇上卻仿佛冷血無情般,不顧往昔的朝朝暮暮,下令罷免他的官職。他終於知道什麼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任騰恨恨地說道,“皇上不聽我的解釋,不知是相信了誰的一麵之詞。好歹我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朝政上又幫了他不少,他居然……唉,我又怎麼會做出那等事來,這麼多年,就算是石頭也該捂熱了。”“父親……”任自樊俊朗幹淨的五官上出現了一些擔憂,他抬頭看了看任夫人,“任家已世世代代為皇家賣命,如今皇上不顧情麵要罷免你的官,那必定是有小人暗中使壞,你可有得罪過誰?”任騰皺起了眉,就算已是年邁也掩蓋不住那隱約的年輕時的俊逸,他若有所思的看著任自樊。得罪?朝中的忠臣隻會將天下世事如實稟報,無意間牽扯進了誰也是無法避免的,隻是這人是誰,竟然如此卑鄙。這樣的小人倘若真的留在皇上身邊,有朝一日必成大患。任自樊看著任騰的的一臉憂色,不禁說道,“任家世代為官,若被罷免,以後讓我們任家如何生存?尤其是這貪汙受賄的罪名,如果皇上下令要搜查我們的府邸,繳獲所謂的贓款,我們也是束手無策,隻能……靜觀其變。”他定定地看著任騰,一字一句地緩緩說著,一語道破。聽他說完,任騰和任夫人臉上愁容更深,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可又有什麼辦法?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他們是皇上的臣子,即使隻是因為被一時迷惑了雙眼,也可以將他們打入萬劫不複。任騰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不過是一個早上,他卻仿佛瞬間老了十歲般,愁容滿麵,眼中帶著不解,和迷茫,以及無奈,他有些手足無措。“夫人,我決定去找皇上。”半晌,他緩緩開口,說出了這個重要決定,聲音有一絲喑啞,好不疲憊,“我要去找皇上,看看此事是否還有轉機。”“夫君……如果皇上……”任夫人臉上一抹擔憂之色,欲言又止。若不小心惹了皇上,使得龍顏大怒,豈不是得不償失?任騰搖了搖頭,成敗在此一舉,事到如今,也隻能放手一搏了。春風送暖,萬裏晴空,耳邊是鳥兒互相追逐的呢喃。岩國的一切看起來是那樣安寧平和。朝陽殿內,一個衣著不凡,鬢發斑白的老人跪俯在地上,額頭幾乎要貼上地麵,仔細看便可發現上麵的一層細密汗珠,他的神色看起來有些焦急,隻見他抬頭再次叩下,“陛下,請您三思啊。”“不用再說了,你任家貪汙受賄,私吞官款,扣押軍糧,今日朕還是念及你世代的忠誠,才網開一麵隻是罷免了官職,已夠仁慈。此事沒有商議的餘地,沒別的事就趕快離開這裏。”說話的人一身明黃色衣袍,袖口鑲著金絲,胸前繡著浮龍,栩栩如生,仿佛要一躍而出一般。他放下手裏的奏折,語氣有些不悅地說著。“臣實屬冤枉啊,還請陛下明查!”見皇上依舊是說這幾句話,任騰的音調不覺高了幾分,“臣對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鑒!”“冤枉?明察?還天地可鑒?”座上的人冷冷的哼了一聲,在一堆奏折中抽出幾份,狠狠地摔在任騰麵前,“你自己看看!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說什麼?朕不戳穿你是給你留麵子,你倒好……”任騰拾起地上的奏折,翻看了幾下,虎軀一震,眼睛裏盛滿了不可置信,“陛下,這隻是小人的一麵之詞,還請勿被蒙蔽了雙眼啊陛下!”“你的意思是說朕昏庸?”皇上眸色一凜,犀利的目光直射向任騰,突然他冷峻的臉上出現一抹嘲諷的笑意,“那也好,不如你們一家……”任騰俯在地上不敢動,隻覺得背後仿佛刮過一股冷風,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就開除籍貫,流放佟國!來人啊,傳朕旨意,任騰貪汙官款,扣押軍糧,罪不可赦,即日起剝除籍貫,發配佟國!”“不要啊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可是皇上哪裏還會聽他的解釋,說罷,拂袖而去。“什麼?佟國?”任自樊和任夫人聽了雙雙瞪大眼睛。那是什麼地方?雖然與離岩國相距不遠,可為什麼又要去佟國?任騰他不是說要去求情的嗎?怎麼到頭來,卻連籍貫也脫離了?“我已經努力了……”任騰說道,幾乎下一秒就要老淚縱橫。他真的幾乎竭盡全力去爭取了,可自己看著長大的皇上,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冷血無情,不顧往昔?他口口聲聲說已經留了情麵,可怎麼就不明察?“據我所知,佟國離我們國家並不遠。”任自樊在父母迷茫不甘是,選擇了冷靜。眉宇間的一抹正氣逼人,眼中劃過的一絲不安,被他極好的掩飾了起來。“可是據說那裏……以女為尊。”任自樊有些遲疑地說出這句話。當然那是據說,具體如何,他們又何從得知。若真的像所說那樣,以女為尊,那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是啊。”任騰感歎道,他前前後後為朝廷辦事近三十年,到頭來,撈著的卻是被趕去一個以女為尊的地方,“收拾收拾東西,拿好行禮和盤纏,準備明天就離開這裏吧。”說來這裏也是自己住了五十年的地方,要說離開,心裏還真有些舍不得。任夫人怔怔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打理下人,告訴他們這個不幸的消息。“月青,你跟我一起走嗎?”任自樊看著麵前這個天真善良的小少年,心裏生起一陣憐惜。李月青是被他撿回的孤兒,自小父母雙亡,無依無靠,他便帶他回來,做他的書童。他們幾乎是一起長大,形影不離,關係超越了主仆,幾乎是鐵哥們,隻是佟國一行,可能並不順利,也許會受鄙夷不屑的目光淩遲,不知道他是否願意一起走。若他不願,自然也不會讓他去受苦。“少爺,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任家對我有恩,沒有你更不會有今天的月青,你當初若沒把我撿回,我說不定早死了。”李月青純真的大眼睛裏盡是真誠,他幾乎有些渴望的眼神看著任自樊,“少爺,帶我走吧,我這輩子都願意跟著你,跟著老爺!”任自樊的臉上微微動容,他點了點頭,忽然有些驚喜的說道:“月青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啊?”李月青眨了眨眼睛,搖搖頭。“我看咱們府裏的寧兒不錯哎,你覺得她如何?”任自樊挑了挑眉,調侃道。那天他路過廚房,驚鴻一瞥看見寧兒把一個什麼動心塞進李月青手裏麵,轉身就跑。這倒也沒什麼,隻能說明寧兒一廂情願,可任自樊第二天就看見他腰間係了個荷包,他心裏抱怨李月青太傻可誰知李月青仿佛聽不懂般,認真答道,“寧兒姑娘!寧兒很好啊,心靈手巧,還會做針線活,又乖巧可愛。”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跟少爺郎才女貌,相配極了。”任自樊嘴角抽搐,真想一巴掌招呼過去,一到這時候就知道裝傻,他就不信他真聽不懂!任自樊聽到這裏沒有再說什麼,他尷尬的笑兩聲,“你還是去好好收拾行李吧。”佟國,名字聽起來還不錯的樣子,隻是傳言也太過可怕了。說是女尊,可簡直就是反了啊,男人做家務,男人做飯,難道男人還能生孩子嗎?皇上也真是標新立異,居然趕他們去那種地方。不過,幸好皇上沒有搜刮他們的錢財,不然到了那邊還要白手起家。白手起家的過程是煎熬痛苦的,總有人等不起,放棄。心甘情願過起低水平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任自樊有些感歎的看著這座府邸的一草一木,他也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年啊。“樊樊,你除了簫和琴,還有沒有別的東西?別忘記拿了!”任夫人叫了他一聲。東西?任自樊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才轉身回了屋。去佟國可真是既緊張又期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