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自古秀麗甲天下,七十二峰各有神姿,草木清華,景色極幽,卻因地勢險峻,外人難窺全貌,除卻數座低矮山峰和華山派所在主峰外,餘下的都是千百年未曾有人足跡踏過之地。

往年沒什麼,隻是近些年來,華山附近的百姓中漸漸有了傳言,說是自那沉香劈山救母後,華山清華之氣已破,鎮不住地底下的邪祟,是以深山之中多有精怪,扮作老者幼童,著青衣紅衣,食人精血為生。

江湖中人自是不信這個,可來這附近多半是為了拜訪華山派,哪裏有閑心去管這些無稽傳言;老百姓們靠山吃山,也不過踏過幾座毗鄰山頭便足矣,因此更是少有人往那深山裏去了。

又是一日清晨,天色微亮,太陽自東邊升起,細碎陽光照得滿山樹木一片青翠,微涼薄霧自山間升起,但聞鳥鳴啾啾,清脆悅耳,極是寧靜。

忽然間這寧靜被幾聲幼童脆笑打破。

一個小巧的紅色身影閃過蔥鬱山林,輕靈跳躍間毫無聲息,正是那百姓傳言間喜著紅衣的精怪,如一道紅影般在林間上下紛飛。

那紅影掠過幾片林子,略一頓足,驀地向高處縱起,帶起窸窣風聲,一個輕盈轉身,穩穩停在一棵高聳古木枝椏上。

隻聽得一個女童的清脆聲音笑嘻嘻道:“可算抓住你啦。”

清早微風拂過,陽光透過密密枝葉灑進林間,照在女童身上,逐漸現出真貌。

這女童約莫十一二歲年紀,一身火紅衣衫,墨色秀發綰著童髻,肌膚雪白嬌嫩,眉眼極是靈動。

她纖纖雙手合握,指間撲棱著一隻灰色幼鷹,雙足輕點在離地十數丈的枝椏上,笑吟吟地看著手中的幼鷹,道:“斑點兒,你這回出息啦,讓我追出三裏地來。乖乖跟我回去吧,再往前就是華山派的地盤,我可再沒法子追啦,隻能讓你被華山派的乖孫子們抓了去熬湯。”

幼鷹似是聽懂了紅衣女童的話,又掙紮了幾下便乖乖伏在她手裏,一下一下輕輕啄著白嫩的掌心。

女童被它啄得咯咯笑,抬頭望望,道:“走吧,回家去,爺爺該做好早飯啦。”說罷足尖一點,借著枝椏反彈之力躍出四五丈,飄乎乎落在另一棵古木上,毫無停留又向山林深處躍去。那幼鷹亦展翅騰空,緊緊跟在她身後。

她的身法匪夷所思,輕靈之極,難怪被偶然撞到的百姓當做鬼魅。若是有江湖人士在此,定然會更加驚訝,這女童施展的分明是極高明的輕功,這等輕功如今江湖早已難見,怎的竟會出現在杳無人跡的華山深處,出現在一個女童身上?

旭日初升之時,女童終於在華山一處絕峰的洞口邊停下,笑道:“爺爺,我練功回來啦。飯做好了沒有?”

那山洞位於極隱蔽的一處峭壁,洞口處幹淨整潔,擺有石桌石凳和幾件生活用具。雖簡陋,卻被打磨的十分光滑,顯然常年有人在此。

山洞靜悄悄毫無聲息。

女童也不以為意,尋了個地方盤腿坐下,手掐蓮花訣,閉眼吐納運氣起來。

運功過了一個周天,便聽得個老者聲音道:“你這丫頭,日頭剛起,還反著潮氣,怎的就往地上坐。”

女童睜開眼,喜道:“爺爺!”

被換做“爺爺”的老者白須青袍,身形清瘦。麵色淡淡,卻能看出關懷之色。他將手中提的一包樹葉放到石桌上,露出裹著的幾顆洗淨的果子,道:“吃了早飯再練。過會兒我去山下鎮子買些米麵,晌午回來考校你昨日新學的‘有鳳來儀’和‘白虹貫日’。”

女童應了一聲,走到石桌前坐下,挑起個醬紅果子吃了起來。她吃得極慢,雖無碗筷,漿液卻並未流了滿手,顯出很好的教養。吃罷了又將果核攏到一起,用濕潤的葉子細細擦淨唇角和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