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圍有那麼多的人在幹活,按常理它是絕不敢出現的。
可眼下,會是那唯一破例的一次嗎?
女犯們的監工,是平日獄中看管她們的女獄卒,領頭的將犯人整好隊,便帶著一班獄卒押她們回去了,留下兩個獄卒處理這邊的事。
天黑下來了,那兩個獄卒點上火把,對這個蹊蹺事也是不停搖頭。
琪琪娘踉踉蹌蹌地喊著琪兒的名字,邊哭著邊找,那倆獄卒拿著火把跟在後麵,也不停地四下望著。
最後,越來越絕望的琪琪娘癱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著。繼而就暈了過去。
倆獄卒一人拿住一條手臂,將昏迷的琪琪娘架起,往監獄方向走去。
當琪琪娘的第一聲尖叫,傳到琪琪的耳朵裏時,琪琪那時正趴在遠處一個土狼的洞穴中,他努力克製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
這個洞穴在一塊田頭的亂草中,以前他娘抱著他經過那裏時,他就記住了,他當時就判定,土狼見到那麼多墾荒的人,應該早就嚇得叼著幼崽搬家了,所以這會是個空洞。目測洞到他娘做事地點的距離,不管是自己的爬行速度,還是爬行過程的隱蔽性,都會有很大難度的。
他不能讓人知道自己會爬行,他得偷偷練習。於是平時就在繈褓中由上而下抓握扯拉棉被,同時蹬腿,訓練自己的爬行基礎。到4月13日(也就今天)來臨時,他還吃不準自己究竟會不會爬行。
今天午後他從繈褓中溜出來,借著田頭蒿草的遮護,嚐試一路貼著田頭旱溝向前爬行時,他內心一陣狂喜,初試自己的爬行實力,那是真讓自己滿意,他甚至在頭腦中有個奢侈的想法,如果遇上有什麼東西在後麵追自己,也還是可以賭一把的。
速度不錯,然後到了洞前他就往裏鑽,還好,洞口能容下他那小身板,到了裏麵空間就變大變平坦了許多,他一個”烏龍擺尾”,“瀟灑”地將身子調整成頭向外麵,土狼的洞穴有一種動物身上特有的腥騷味,不過也有退毛和軟草帶來的溫暖,算扯平了。
等了好一段時間後,他才聽到娘的尖叫聲,不久就聽見較多雜亂的腳步聲在周圍響起,他往洞內縮了縮,此時外麵還有天黑前的灰色光暈,他看到一個碩大的暗色身影在洞口一閃而過,此人的體重應該超過他的三個娘親,然後洞口就塌下來好些泥土,然後外麵的聲音就變得遙遠而模糊。
琪琪沒有馬上去扒開洞口的泥土,他要等那個恰當的時間,剛好能錯過監獄中二監室那個可怕的時刻。而且他相信,隻要他沒被找到,他的娘親就不會走,他就能讓這個可怕的夜晚,從他們母子身邊擦肩而過。
一陣爬行急行軍,再加上一直被繃緊的神經突然可以稍稍放鬆些了,這個孩子在這個時候,居然睡著了。
琪琪醒來時,有些小的慌亂,他不知外麵會是啥情況,聽了一會兒,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便開始用稚嫩的小手去扒土,扒一下,洞口就會有一些土再塌下來,好些土是直接從他臉上滑過去的,灰塵嗆得他不停地咳嗽,他管不了許多,繼續扒著,終於,能看到外麵有一絲亮光透進來了,那是農曆十三清冷的月光。
當琪琪努力從洞裏爬出來,坐在洞口的亂草上時,他覺得從未有過的累,旁邊是一個差不多已被填平的狼洞。
晚風中,他覺得很冷,一件薄的棉夾襖上罩著件罩衫,這已是他全部的衣著,甚至沒有褲子。
他要坐在那裏好好歇一會,那些土沒讓他虛脫,已經是個奇跡。
他的頭腦卻一刻沒有閑著。
娘親去哪了?
二監室的事發生了嗎?
娘親會不會。。。?
他的心突然像被人扯拉著,開始痛起來,而且越來越痛。。。
這時,很遠處突然有火光出現,而且瞬間便形成衝天之勢。
琪琪楞了一下,然後眼淚就如潮水般從他的眼裏奔湧出來。
是為他的娘親?
還有大火中那些無助的人們?
又或是為自己無力施救的無奈?
隻有他自己清楚。
可是,也就在此刻此刻,有一雙眼睛正盯著哭泣中的琪琪。
那是一雙綠森森的眼睛。
那是一雙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