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斜陽漸漸垂向西邊那一帶遠山,抱膝呆坐在門前青石板上的少年的影子被拉扯的越來越長。
他叫穆卿,小名叫木木,再過一個月就滿七歲。
這本該是童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年紀,少年瘦削的背影卻透著七分寂寥,兩分蕭瑟,一分無奈。
少年就這麼呆坐著,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或許少年隻是單純的呆坐著,什麼都沒想。
時值盛夏,蛙鳴陣陣。門前三三兩兩走過扛著農具從田裏歸來的村人,村子很小,也就兩百口人左右,所以多少都會有些親戚關係。少年看著過往的村人滿臉笑意喊著阿叔阿伯。
看著少年稚嫩臉上真誠的笑容,幾個質樸的中年村人的臉色並不怎麼自然,笑笑隨意應了幾句,便走開了。
如果看過去就可以看到那路過的村人們互相搖頭輕歎的背影,遠遠的傳來幾聲唏噓,“苦命的娃娃,唉!造化弄人呐。”
穆卿安靜的坐在門前的青石板上,看著日隱西山,看著月滿南樓。
穆卿隨手揪下身邊一根毛毛草,叼在嘴裏,看著那一輪倚樓高掛的皎潔滿月,穆卿忽然想到很久之前母親給自己講過的話:傳說在七夕那天晚上,牛郎織女可以在鵲橋相會,那一天晚上如果在牆角落得草叢邊靜心聆聽的話,便可以聽到牛郎織女的悄悄話。
穆卿咧咧嘴,下意識嚼了嚼毛毛草的草根,在天上真的會有神仙麼?感受到口中漸漸蔓延的苦澀味道,穆卿滿是自嘲的笑了笑。
“啪!”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在這寂寥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穆卿機械的站了起來,有些不自然的走向院內。
熟悉的味道,穆卿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少年麵前是一處不算破落但也頗為清寒的庭院,院子裏沒有耕作的農具,也沒有過活的木桶水盆的物什,入眼處看到最多也最顯眼的是橫七豎八歪倒在地的空酒罐還有碎裂的劣質酒館瓦片,空氣充斥著劣質辣酒的刺鼻氣味。
庭院西南角有口老石井,不知道現在是否可以打出水來,在旁邊的地上鋪了張破舊草席,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人攤開前襟滿是醉意的倚靠在石井口。中年人雙眼低頜,似乎永遠也睜開似得,隨手在旁邊摸過一罐劣酒,啪的一聲拍開泥封,仰起頭咕咚咕咚的猛灌起來,嘴角溢出的酒水順著順著前襟浸在衣服裏。不消一會,酒便見底了。中年人拍了拍瓶底,接下最後的幾滴殘酒,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之後隨手把酒罐扔向牆角,瓦罐四裂,傳來啪的一聲。
穆卿看著眼前的一切,眉眼間滿是無奈。走上前去,從繩子架處扯下一塊毛巾為中年人小心擦拭,“阿爹,以後少喝點酒吧。喝太多對身體不好。”“嘿嘿,”中年人努力的睜開那醉意朦朧的雙眼,抬起右手指著穆卿搖晃不定,“我知……我知道,你是木……木木,你是我的娃。嘿嘿……對,你是我的娃。”中年人抬著右手,忽然整個身體壓向穆卿,倚靠在穆卿的左肩上,就這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