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深聞言,情緒平常的很:“都走光了?那韓野那邊呢?”
恒遠道:“三莊主院子裏的下人……倒是還在,隻是管著消息那邊的,屬下聯係不到,三叔也不知情。”
傅如深點點頭,背著手走到窗邊問:“三叔和大小姐最近還好麼?”
“不算太好,但也都還好。”恒遠依著他所見的回答,又道,“隻是您這陣子沒那麼忙了,卻還不去見大小姐,大小姐有些生氣了,說是您再不去,就從素雪居出來找你,身子也不養了。”
“……我知道了。”
淡淡答完,傅如深看了一眼恒遠:“你先回聽風樓,我稍後就回去。”
“是。”
恒遠退出屋子,又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想主子不去見大小姐,應該是不想讓大小姐看見他現在這幅樣子吧?像當初的二莊主那般,強迫自己忙碌了許久,主子眼底的青黑色已經清晰可見,甚至整個人都頹然了許多。
若說在二莊主和三莊主走時,主子還能正常的生活做事……那大概是從夫人走後開始,他的主子就失了魂。
“你說這陸陸續續的走了上百號兄弟,山莊如今都空得不成樣子了,這樣下去,龍行山莊不會就……跨了吧?”
路上聽到下人小聲的交頭接耳,恒遠都已經懶得理。兩個說閑話的下人見到他,嚇得恨不得把頭紮在地裏,可看他走得遠了,他們還是在道:“不過說來也是,二莊主新婚殺妻啊!他人都跑了,再留在他那邊,指不定要受到牽連呢。”
“就是不知道三莊主那邊怎麼樣,到現在都沒個下落……”
龍行鏢局已經在交接給朝廷,江尋奕曾經訓練的打手,走時還都按照年份從傅如深那拿到了些薪資。很多外人包括很多山莊裏的下人都覺得,曾經那個聞名楚地的龍行山莊已經不行了。
二三莊主走了,傅大莊主一個人,撐不住這偌大山莊。
傅如深自然也聽到過一些外頭的流言。但他選擇了無視。
奕居裏當真是安靜,他就在奕居重新看了好久的畫像,才將畫像重新裝好,放回江尋奕床下的暗閣。
“多謝借閱。”
自嘲的笑著說完,他回到聽風樓裏自己的臥寢。
裏麵清清冷冷,沒有燃燭。有風掀起窗前的紗簾,帶著風鈴叮鈴作響,悶悶的響聲,一下一下的撞在他心頭,撞得生疼。
“……”
傅如深輕歎,過去點燃燭火,坐去桌前,一點點的為自己研墨。
仿佛看見身邊還坐著那個默默啃著糕點,乖巧的不言語,隻在他手心寫字的人,他笑了笑,卻沒伸手去摸。
他摸過了,他清醒了,知道自己摸不到。
“颯颯,離開一個多月了吧?”研過墨,他兀自說著,抽出一張信紙端正的放在桌麵,提筆沾墨,寫道:“愛妻徐颯,見字如晤。”
一旁就放著一個月前,他收到的,來自煙城的信。這是徐颯走後,寄給他的唯一一封信。她說她不想回來了,她說她不夠愛,她太膽小了。
“都是騙我的。”
唇畔掛著苦笑,他緩緩搖頭:“你分明愛的很深,膽子也大的很,都是我的錯,是我把你給氣走了。”
可是,既然後麵的話都是騙他的,那不妨前麵也是騙他的,好不好?
“愛妻徐颯,見字如晤。”
“今日偶然瞥見,聽風閣的後院兒竟然結了些桃子。雖然看著青澀,但我想起,如今該是桃子成熟的季節了,隻是不知,你愛不愛吃?”
“聽風閣,心玉一直替你打掃著,裏麵的擺設沒有動過。她說你若回來時,還生我的氣的話,就可以暫時住在聽風閣裏,當做是慪氣回了娘家。畢竟龍行山莊這麼大。”
“可能是因為走了不少人吧,近日我覺得,龍行山莊愈發空曠。”
“但是也好。交付出許多事宜,以後我便不會像以前那樣忙碌,也連帶著你整日費心,我有更多的時間陪你……念你了。還有,我這裏如今冷清的很,仿佛初夏還不曾來過,卻不知你那邊熱鬧麼?”
“這樣一想,我倒有些羨慕,那些你在街上隨便見到,無意擦肩的人了……他們大概不知道吧,那個與他們路過的人,是我做夢都想見到的人啊。”
分明隔兩三天才會寫上一封。可當厚厚的一遝信紙被風幹折好,放進抽屜時,裏麵卻已填得幾乎裝不下。
拿起徐颯給他寫的信,反複瀏覽了許多遍,卻不敢認清上麵的內容,隻是將她的字跡印在腦海,傅如深輕笑:“徐颯,我想你了。”
說來慚愧。
思之如狂。
幾日之後,恒遠收到一封“家信”,但將信拿到手裏後,他立刻去呈給了傅如深。
“哪裏來的?”看見信件,傅如深難得激動的問。
恒遠看著他的情緒,縮了縮脖子道:“地址來自屬下的家鄉,看信封的模樣,應該是三莊主尋常掩人耳目的手筆。”
眼眸裏剛燃起的光亮,果然迅速暗了回去,傅如深淡淡的“嗯”了一聲,拆開信件,逐字逐句的看起來。
看到後麵,他卻收斂了先前的情緒,換上肅穆神色:“北蠻要偷襲楚地?”
“什麼!?”恒遠聽得吃了一驚,“主子,這是,這就要打仗了?”
也難怪恒遠吃驚。自打趙睿出手管轄楚地事宜,他對各關各項排查的都十分嚴格,稍有不慎就會有風聲走漏進他的耳朵,總是讓人防不勝防,這封信還是夫人離開後,他們收到的第一封來自北蠻的信。
卻沒想到,講的竟是要打仗的事!
傅如深凝重的看了信件片刻,搖頭道:“戰爭總要有所準備,我見韓野的意思,應該不至於立刻開打。隻是這消息十分重要,算是給了我們一手防範。”
恒遠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但他仍舊不解:“那為何,主子您的情緒這般沉重?”
傅如深擰眉,有些懊惱的看他。
恒遠愣了愣,又悟懂了:“您猜夫人會去北蠻,但是三莊主未給您傳達夫人的消息?”
知道就行了吧,他還要說出來?
傅如深不悅的低哼,轉身朝著書桌去:“韓野用暗語,根本無法與我解釋太多的內容,隻是讓我有個心裏準備……但隻這樣的話,遠遠不夠。”
“心理準備沒什麼用的,屆時空有心理準備,仍被北蠻打得一敗塗地,就隻能成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