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按正史記載,韋堅是開元二十五年任長安令,如今為了情節發展,我先把時間提前了。
長安城前直子午穀,後枕龍首山。左臨灞岸,右抵渭水。北開通化門,中春明門,南延興門。掀開車幔看到那綿延向遠方筆直的城牆,已到了通化門前,城門高大的陰影投下來,掩去正午陽光的熱量。薑馥讓馬車停下來,隨著車輪的停止轉動,她輕吸了一口氣,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不再刁難韋堅,拘留著元珠,對她究竟也沒有多少好處。
然而心裏還是隱隱有些沉鬱在裏頭,也不知是為了什麼。拉著簾幔的手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一咬牙,將車簾掀了開來。馬蹄得得,策著駿馬的韋堅已經緩緩行至了她的馬車麵前,回過頭來,看見她掀開車簾,目光中多了一絲探究的意味。
“現在我可以把元珠帶走了嗎?”
薑馥張口便想說“不”,但是目光與他相接,看到他眼底深沉的潮水,心下又微微一酸,低下眼去。
韋堅懷疑地望著她垂睫,車幔給她秀美的臉遮下又一層陰影。她真的很美,隻是與她先前的所作所為聯係起來,這張嬌美的容顏也對他失去了應當具有的審美感受,隻剩下寒心,和厭惡。他轉開眼。
“帶她去吧。”他一愣。她放下車簾。
修長而英武的身姿在眼中掩去。一寸一寸。她也曾抬眼想捕捉他的一絲風采,然而除卻他披著的絳紅描金披風與棗紅健美的馬腿啟步往她身後的馬車奔去以外,車簾落下,傳出輕微的悶響,她再也無法捕捉任何。
失落。
他會對元珠說什麼呢?會像一個紳士一樣優雅地對她伸出手嗎?她慘淡的笑笑,那真是個可憐又幸運的姑娘。然後她聽到群馬起步的脆響,猶如上百隻鼓同時敲響的奏樂,踏著塵土由輕轉重,從她的車隊邊奔馳而過,迅速而激烈,從近及遠……她再次掀開車簾……
唯餘隨從騎著的最後一匹青驄馬,在她失望的視野裏,融進了熱鬧的人群中去。
元珠坐在韋堅的身前,群馬的馬蹄紛亂有力的敲擊而過寬敞平坦的地麵,迅速的往前奔行。行人不是很密集。
據韋堅說,是因為這裏不是市集的緣故。而且這次奔馳的速度也不像是在兗州城時的那樣迅猛,所以沒有什麼撞到人的危險。不過,雖然行人不多,但是這樣和韋堅同乘的奔跑著,元珠還是有些不自在起來。
“我說……不大好吧?我們這樣同乘。”
韋堅愣了愣,然後微微一笑:“沒什麼!誰讓你不會騎馬?坐馬車很廢時間的。什麼時候我教你騎馬吧!”
“好啊!”元珠也來了興致,“什麼時候?”
“今天沒時間,明天沒時間……後天旬休放假。就後天吧!”
元珠歡快地點點頭,回過眸去,眼中是期盼的色彩。不知道一個人騎馬會是什麼感覺。
“咳……不過……元珠……嗯,和我騎馬難道不好嗎?”韋堅一邊繼續策著馬,一邊也有些勉強地微笑著,若無其事地問。
“不是這樣……隻是讓人家看著,好象太親昵了啊。”
韋堅很不以為然的看著前方,繼續說:“……你要知道,這長安城裏有多少女人都想和我同乘的啊!”
元珠幹笑了一聲:“不過我還是覺得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後麵的她沒說出來。
見她不說了,韋堅看了看她,便鼓起勇氣,一邊快速地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上次和子浚同乘的時候有沒有說過相同的話?”
元珠有些驚諤他說話的速度,然後回答說:“那不一樣的!那是在林子裏!就我們兩個人!”
韋堅有些無語,潤了潤唇,繼續問:“那如果你會騎馬,子浚還來邀請你,而且也是隻有你們兩個人,怎麼辦?”
“你的意思是……”
韋堅臉上飛了一抹酡紅,有些後悔,但幹澀的笑意也浮了上來:“沒什麼,隻是子浚啊……”他的笑容斂了斂,然後再努力讓它洋溢開來,望向天空,一邊對元珠說,“隻是子浚他好象對你挺有意思的……應該還很希望和你同乘吧!”
“啊?”元珠愣了愣,然後感覺到心跳漸漸快了起來。曾經她也聽說過一些愛情故事,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聯係了起來,於是也滋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感受:“真的?不會吧!”
“有什麼不會的?說啊,如果你會騎馬了,他還來邀請你,怎麼辦?!”
元珠幹笑了一下轉過頭去,說:“還怎麼辦?他騎他的我騎我的唄!”
“……為什麼?”
“我會騎了還和他同乘做什麼?!我們一男一女的……而且,也沒必要啊!”
韋堅再次無語,然後滿意的笑了起來,再問:“那我呢?我邀請你同乘怎麼辦?”
“那就同乘唄!”
韋堅的眼睛微微發亮:“為什麼?我也是男的啊!”
“你不一樣。”元珠的眼睛也冒出了亮亮的星光。他是她的親哥哥啊,同乘也沒什麼奇怪的,但是和康明就不一樣了……雖然他也是她表哥……
“哪裏不一樣!”
“因為……我和康公子……”她在腦中搜刮可以形容原因的詞彙,該如何讓他有些感覺,她和他的關係是親兄妹的關係呢?然後她腦中靈光一閃,笑著說:“我和康明和你關係不一樣!”
韋堅甜蜜地笑了起來:“哪裏不一樣啊?”
說話間,馬蹄也拐過一個彎,跑到另一條大道上。但元珠也把他剛才問的問題忘得一幹二淨,望著這幹淨的道路,一邊好奇的問:“快到了嗎?”府院內林木茂密,隔著圍牆都能看到一些綠蔭。此情此景,也讓元珠心情有些複雜。“是啊。這些都是韋府的圍牆,再往前就是韋府大門了。”
“這裏是哪裏啊?”
“嗯?次南永嘉坊。”韋堅有些奇怪她為什麼問這樣的問題,便接著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次南永嘉坊啊?那就是朱雀門街第五街街東咯?”
韋堅一驚,幾乎從馬上掉下來:“你怎麼知道的?以前來過這兒?”
“不是,以前我師傅讓我背過京師的地圖而已。”
韋堅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原來你還有師傅……讓背地圖幹什麼啊?你又不是男子,不需要行軍作戰挖渠修路,背那麼詳細?”
“那我們剛才轉過彎來的那條路就是延福門路咯?”
“沒錯。”
終於到了韋府門前,明媚的陽光下,韋府也與其他府門無大異,同樣的黑漆大門,兩層階梯。牌匾上掛了“韋府”兩個大字。不過與兗州的韋府相比起來,這座韋府明顯更大且氣派了許多。一列的馬匹都勒韁停住,隨從們立即翻身下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