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夏天
壹
我是皇甫嫻,現在青島.每天下班後都會沿著一條叫哈爾濱的路步行回家.
其實可以坐車,那很方便.但2001年夏天過後.我就情不自禁.每天花40分鍾來走完這條路.直至這件事情成為生命中重要的習慣.
現在是2003年.
春天過去,夏天繼續.
青島的哈爾濱路上仍然步行著一個幹淨美麗的女子,心事重重的樣子.
安齊曾對我說:嫻,如果能不出門就別出門,會害死很多無辜的人.疑惑地問他此話怎講.他眨著眼睛微笑著回答:你太美麗,走在路上,讓人遇見.會讓人窒息,會讓人沉溺,會讓人忘記前麵的路.
沈安齊是個溫良儉恭的男人,笑起來幹淨透徹,直指人心.他講得沒錯.隻是太過誇張.可以從別人的眼光中來驗證我的美麗.隻是我討厭這些.長久希望自己變得普通.
紅顏薄命者.多半被眾人矚目的眼光所射殺.
心性輕柔沉婉的人.喜歡一個人安靜.
避免凡塵傷害.
貳
認識皇甫嫻是1999年.夏天將盡未盡.
班主任領進來一個女生.白色裙子,粉色襯衣.神情冷漠,容顏驚豔.站在講台上平靜的說:複姓皇甫,名嫻,你們可以叫我小嫻.
皇甫嫻在我旁邊坐了半個多月.我們才開始講了第一句話.
"沈安齊!"
"恩?"
"你比我更冷漠,或者是更寂寞."
"哦!"
我抬起頭.仔細地看著她.睫毛細長漆黑,眼睛潮濕澄澈,似乎灌進去明亮湖水.
"一起回家吧."
我點頭應允.
她沒有自行車.騎mt.女式的xx.輕便靈活.始終跑在我前麵.偶爾轉回頭嚇我.
"拜托!不要瞅後麵,跟著呢."喘著大氣提醒她.腳踏板似乎要被踩飛了.
皇甫嫻依舊回頭.朝我眨眼.輕輕微笑.南方夏天,白日悠長.午後陽光.尚且金黃燦爛.那些溫暖的顏色在她的眉梢發瓣來回晃蕩.
她的家在一個寧靜的小區.有大片柔順的青草和幾叢怒放的牽牛花.
"花是我種的.他們生命力很頑強.可惜要有個依靠.倘若俯伏在地上.會很快的腐爛."鎖好車,皇甫嫻說.眼神中依稀透著淒婉.
"它們沿著荊竹往上生長.隻是想更接近陽光."我笑著回應.
"哦,你可以進來喝杯水."皇甫嫻拿著鑰匙,朝我晃晃.
房間很大,東西很少.所以顯得空曠.進門右側牆上.有張被放大的黑白照片.一條沒有歸途的小路.穿越白樺林.一個走在路上的女子.轉回頭.臉龐素淨,笑容傾城.
"照片誰抓拍的呢.你很漂亮."我端著水,指著牆.
"那是我媽媽.爸爸拍的!"皇甫嫻漫不經心地回答.拉開窗簾.陽光滿屋.
"他們呢."
"媽媽不在家.爸爸死了."
世界忽然變寂靜.皇甫嫻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望向天空.我端坐在沙發上.盯著水杯.隻有客廳裏的大鍾.不停滴答.提醒我們,時間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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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齊,明天早晨來接我上學."沉默良晌.皇甫嫻最後說.
我點點頭.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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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中秋,深秋.時間一點點過去.兩個彼此冷漠的人開始形影不離.似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高中生活.老師們眼裏怎麼能容下這件事情.我和皇甫嫻.從一開始.就似乎注定了被分開的命運.
"齊,他們為什麼不讓我們在一起."
"他們以為我們在戀愛."
"其實沒有,我們隻是好朋友."
"恩.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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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齊.既然如此,我們戀愛吧."
20世紀末的最後一個秋天.我和皇甫嫻開裝模作樣地戀愛.她放棄了mt.開始等我的自行車.每天早上,我都很早起床,穿戴完整,洗涑完畢,就匆匆出門.途經一個麵包房.有新鮮的熱牛奶和剛出烤箱的蓬鬆麵包.偶爾還會有一鍋茶葉蛋在店門前滋滋煮著,清香四溢.我都會買一些,帶給皇甫嫻.
秋漸漸漸漸深.霜霧重重重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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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安齊去了哈爾濱後.總是在電話裏朝我抱怨:小嫻,這裏似乎隻有夏天和冬天,熾熱和酷寒相互交替,讓人無法承受.他講這些話的時候,我的眼前總會浮出一副美麗的畫麵.
煙雨江南,秋天亦濕氣沉重.一個女孩.每天早早起床.撐開窗簾.天空白茫茫一片.依稀能見的,是樓下被秋天殺得枯黃的草和灰澀的牽牛花騰蔓.每天都會有個男孩騎著自行車出現.穿越濃稠的霧.天空藍的格子棉服.青草綠的卡其褲子.烏黑的眼睫毛上麵粘滿霧水.
"你來了."
"我來了!"
秋天晨霧,暗示午後和煦陽光.一同上學的兩個人.整天的快樂.
這是1999年的深秋.在江南.
整個城市.都是兩個人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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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冬天,聖誕節前.落了一場大雪.世界被包裹.單純潔淨.學校放了幾天假.以免學生在上下學途中受到傷害.我和安齊很高興."帶你去一個地方."安齊神秘的口氣.我願意跟著他走.
穿越街巷.進入郊區.依然前行,直至一個人跡罕至的荒野.
幹枯的草.冷峻的樹.凜冽的風.晶瑩的雪.自然而然,野性無邊的氣味."嫻,這裏很少人來.隻有我常來."安齊興奮的表情.快樂的眼神.
我說不出話.感覺心裏柔軟的地方被刺痛.流出滿腔的浮躁與榮華.隻能大口喘氣,吐盡凡塵.
"小嫻,有一塊很大的青石板.不過現在被雪覆蓋."
順著齊指過去的方向.看見一塊高地.腹麵有一片雪,無雜草穿刺出來.我把手插進齊的棉服口袋.跟著他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