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寒風剛止,大雪紛飛,雪,像是等不急的出嫁姑娘。
雪下受凍的姑娘卻不知到哪裏能吃上一口熱騰騰的飯,便足以了。哪怕是剩菜殘羹,那也是幸事。人隻要有吃的,才能活著,也隻有活著才有機會去實現人生偉大的目標。
這世道豈非就是人情冷暖。要死,你也死遠點兒,不要防礙老娘做生意。一個長像難看,身材接近水桶的老婦怒喝道。又繼續道,你若長得帶一點人樣,老娘也可以幫你找一份差事。但你如此醜陋,甚是礙眼,不如早死,早投胎,下世為人也要看準好人家。還不快滾,防礙了我的客人你十條命也賠不起。她的確未把小姑娘當人看過,她既說出此話可見她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不配當人。
小姑娘走了,並不失望。她的眼神依然充滿希望。還是那麼堅定。有多少次連她自己都認為必死無疑。但現在,無論誰都認為她還活著。人,隻要信念不倒,且活著,就會有希望。也許有的人又會認為她活著和死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其實,區別大了去,她畢竟是活著的人。
“長得醜,固然不是你的錯,但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也不知是誰閑著無聊說出這樣一句話,不想竟被他人奉為經典,以此為真理,以此來處事。人啊,有時就是這麼可悲。
世道冷漠可怕,腹中空虛更殘酷。小酒館本是供酒鬼喝酒的地方,她卻不得不來,生存之道現實得令人發昏,什麼都不顧。離店三丈有餘,小夥計大聲嚷道;“走開,走開,這兒什麼也沒有。”又繼續念道;“都過年了,誰還想去沾染晦氣。”偏偏就有人找晦氣。
天下怪事頗多,不想今日竟讓老夫又遇著一件。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怒道。其旁邊還有黃發小丫頭,身體十分虛弱,麵容憔悴,惟獨眼睛明亮。
夥計忙過去賠不是,哪知老頭從他麵前走過去。扶著小女孩走了過來。小女孩座下就吃,可吃得並不是很快,相反很慢。她吃得很有尊嚴,她不強求,也不奢望。她未說話,一味的吃,在她看來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比吃飯更重要了。
口渴的人第一件事絕對是找水,有是時難免將像水的東西當成水。她看也未看,便伸手去拿。老頭卻以五指蓋住碗口,這你就喝不得,我也一樣,碰也不能碰。老頭用手指著小夥計道:“他可以喝,必須喝。”話聲剛落,另一隻手將小夥計拉了過來。他想反抗,儼然太遲。他的兩隻手被老頭一隻手牢牢控製,想掙托那怎麼可能。老頭端起像水的酒碗,那人的臉驟然變白。周圍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掌櫃笑咪咪的走了過來。據說,在江湖上隻有一個人,不但如此,在整個江湖史上也有且僅有他一個人。傳聞他笑得越真,殺人就越狠,對敵人這樣,對朋友卻從未笑過,當然,他的朋友也不想他笑。死在他笑下的人太多了。一個青衣大漢得意的大笑道:“張文景,你也有今天。三年前那筆舊賬咱們也該算算了吧。你不肯醫我們的大哥,害他早死,今天你就得陪命。”
你說的就是那個強盜,叫什麼過。曲過,那人答道。很是憤怒,連他大哥的名字都未記住,這無疑是對七大盜的一次侮辱。老頭譏笑道:“那人也叫人,你們自己也明白這些年幹過多少壞事。恐怕你們也不記得了,這樣的人不該死。我就不知道老天會讓什麼人死。”這世道本就是好人去死,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可見你該死。這句話不是很好聽,誰都會這樣認為。說這話的人卻是很誠肯的說出來,且帶著微笑,足可見其水平。小女孩仍在吃。就算現在、馬上天塌下來她也要吃。其他人都搞不懂,他們永遠也不會明白吃飯的重要性。黃發小丫頭盯著她的爺爺好像看不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