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已是黃昏之際。
絲竹聲悠悠,繁花旋舞。閑燕銜枝,迂回翩飛。一片大好的景色。
冷凝月並無欣賞美景的心情,她揣著一個小瓷瓶,推開了越傾城的房門。
越傾城正半倚半靠地斜躺在床邊,左手輕柔地撫上熟睡在他懷裏的煙玉的秀發,專注傾情。待看見冷凝月進來了,他還把左手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睡了?”
“嗯,小聲點,別吵醒她了。昨晚我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她走了進來。這個傻瓜,竟照顧了我一個晚上,今日一天也待在我的身邊。”越傾城說著,突然下了床,用左手攬起了煙玉。
“我來幫你?”
“不用。”越傾城微微推開了冷凝月的手。“哪怕是單手,我也能牢牢地抱住她。”他說罷,將煙玉視若珍寶地攬在懷裏,抱到了隔壁的房間。
冷凝月看見他的神情,驟然想起了柳如煜,她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
一刻鍾後,越傾城才回來。
他輕捂著中毒的右手,微喘著氣,問道,“我可不相信你是來找我寒暄的,說吧,有什麼事?”
冷凝月將小瓷瓶交到了他的手裏,“這是柳如煜給的解藥,服下它,你右手的毒就可解了。”
越傾城看見如此景象,竟如往日一般,臉上浮現一個嬌笑。冷凝月以為他接受了解藥,不由得輕鬆下來。卻看見,越傾城瞳眸漸漸收緊,他並不急著服用解藥,而是將小瓷瓶接過來,放在手心把玩了一會兒。
他神色一變,眼裏摻雜了一絲不屑。就在冷凝月準備離去的時候,他忽然將小瓷瓶用力摔在了桌子上,瓶身立馬多了一條裂縫,裏頭的藥液順著裂縫流了出來,流落在桌子上,盡數染髒。
“你這是幹什麼!”冷凝月想起柳如煜對她說的話語,隻覺心尖一銳。衝上去扇了越傾城一巴掌,“你這樣做,如何對得起煙玉?”
越傾城撞在了牆上,他站穩身體,說道,“我即便死,也絕不會接受柳如煜的施舍。”他說著,自嘲似地笑了一聲,“我明白你的擔憂,放心好了。我就算康複了,日後也是廢人一個。我不會再靠近煙玉。”
冷凝月聽見他的承諾,心裏並未放鬆,卻是一緊,“那你想如何?這樣下去,毒液遲早會蔓延到全身,你會在痛苦煎熬中慢慢死去。”
“冷凝月…你都是快要成為花似國皇後的人了。還管我的事做什麼?哥哥若是知道我身中劇毒,必會想法設法找人幫我研製出解藥。”
“那就好。”冷凝月話語中依舊帶上了幾許懷疑,她目光由越傾城臉上漸漸移至他腫脹的右手。
越傾城突然大笑幾聲,走到了窗邊,“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我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會砍斷右手而求生?”
“你和你的哥哥一樣,對自己和他人都從未留情。我這樣認為也不奇怪。但是,如果你沒了右手,煙玉會很難過。”
“冷凝月,你這個蠢女人。”越傾城回頭,那比女子還要嬌美的外貌,水靈靈的大眼睛在餘輝下顯得異常空靈,虛無縹緲的微弱笑容,眼角泛起的細紋,一切就如同窗外的景色一般美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於美好,仿若轉瞬即逝的光景。
“我的武功不好,若是沒了右手,如何撫琴?如何施展魅術?到時我一無是處,生不如死。蠢女人,再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我可從來沒對外人提起過。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得到了鳳凰琴。母親死時,我不足三歲。我那時還不會魅術,又因體弱不適合學武,我和哥哥背著母親謀害父皇愛妃的罪名,受盡欺淩。哥哥帶著我逃宮後,我每天花上很長時間將鳳凰琴抱到深山裏,彈足一天的琴,日複一日,終於有了感覺。”
越傾城溫柔地看著放在桌子底下的鳳凰琴,“它是我第一個朋友。我不舍得拋下它。但是如果是以死為代價的話……”
“若是情緒變化太快,會加速血液的流動,毒液也會更快地蔓延,別說了。”
“我還好…冷凝月,我想了又想。你以後還是把我當敵人好了,多防著點我。說不定哪一天,我真的會親手殺了你和煙玉。所以,我把煙玉交給你了,請你保護好她。”
突如其來的客氣讓冷凝月渾身打了一個寒顫,她低笑,“我看不透你們,做皇帝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不,重要的並不是那個位置。你不會懂的,十幾年前的那種絕望,我們每個人都不想再經曆。不管是哥哥還是柳如煜當了皇帝,都一定會斬了對方。這是當初被迫離宮時便說了的,他們的關係早已不單純。這…你是不會懂的。我還想看見哥哥成功的一天,不被過去所束縛的那一天。我…還不能死。”
冷凝月看見略微帶上了癡狂的越傾城,微微退了一步。
“呐,冷凝月。你說,為什麼我們要平白無故蒙受這樣的冤屈?我一直不相信我母親會殺死柳淺語。她那麼好,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而且我的名字也是源於柳淺語的詩。在我出生前,母親以為是個女孩,便給我起好了名字。那首詩我寫給你看。”他走了數步,翻亂了桌子才找到筆墨。他用手肘按住墨硯,左手艱難地磨好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