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振威武館(1 / 3)

夕陽西下,百鳥歸巢,炊煙嫋嫋,整個市鎮都籠罩在一片霞光裏。

江西省南昌府以西,一個名為長垓的小鎮上,一間高大寬敞的宅子坐落在青石板路旁,宅子大門敞開,雞鳴狗吠的聲音不斷傳來,夾雜著幾聲呼叫喝罵。院內,一個財主模樣的中年人正在訓斥兒子:“逸航,你年紀也不小了,卻還是不懂收養性情,每日裏隻是鬥雞弄狗,鑽山下水,荒廢光陰!把你送去私塾,呆不了幾天就逃回來,真是要把你爹氣死了!”

那逸航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自逗弄一條花黃毛色大狗人立起來,頭也不回的道:“爹爹,那私塾的張先生,整日隻說子曰,詩曰,聽得我耳朵起一層老繭。”少年的父親名叫李開商,四十多歲年紀,黑黑胖胖,身穿醬紫色綢緞暗花長袍,正躺在竹椅上,說道:“你就是靜不下心來好好念書,你爹爹我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吃了許多虧,想讓你去考個童生試,偏偏你無心向學,我李家世代為農,想出個讀書人也是不易!”

那少年李逸航命令大黃狗蹲下,回頭道:“爹爹,不是我想逃課,確是無聊得緊,且我誌不在文章筆墨,你要我考秀才,無疑是牽牛上樹。爹爹,說起讀書這事,我倒有一句話不甚明了,張先生曾念叨道,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已衰,戒之在得。’這個‘色‘字,該作怎麼解釋?”

一個身穿青布短衣的壯年漢子笑道:“少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德叔雖然沒有讀過幾年書,對於這個色字,卻是有深入的感受。”說著掄起長斧,喀的一聲,劈開了一根木柴。李逸航道:“還有深入的感受?德叔,你給我說說看,這色怎麼個感覺體會法?”

李開商道:“去去去,別聽你德叔瞎扯,他隻會吹牛,關於這個‘色’字,還真輪不到他來多嘴。”李逸航道:“聽爹爹意思,這‘色’字您很在行咯?”李開商道:“航兒,張先生沒跟你們解釋這句話麼?”李逸航咧嘴道:“好像是有的,不過那時我正與周公相會呢!後來被先生拎起來,手心給戒尺抽打了廿多下,爹,你瞧,兩天過去,這手掌心還是紅腫紅腫的。”

李開商看了看,歎口氣說道:“要換作是我,早把你屁股也打開了花。”李逸航伸了伸舌頭道:“娘才不會讓你打我呢!”李開商道:“你娘就是護著你,慈母多敗兒啊。張先生罰你抄這句話一百遍,這抄完了麼?”李逸航道:“早抄完了,可就是不明所以,這色因何要戒。”

李開商道:“別逗旺財了,你過來,爹爹好好跟闡述解惑。”李逸航拍了拍那大狗,讓它自己玩去,走到父親椅前,席地而坐。李開商道:“航兒,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一般的貪玩,也坐在地上不是跟旺財一樣麼?這樣不注意修養舉止,瞧以後那個姑娘會跟你。”這時東廂房裏走出一個綢衣婦人,插嘴道:“都是跟你學的,看看你,坐沒坐姿,站沒站相,兒子跟你學得個十足。”

李開商還嘴道:“都是你太過溺愛兒子,不準打不準罵,看看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子難教,母之過!”李逸航笑道:“爹爹,你不也娶到娘親麼,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李開商道:“爹爹我勤勞肯幹嘛,腦子又靈活,當年我不用去說親,來咱家介紹姑娘的媒人多著呢.……”李夫人道:“呸,臉皮越老越厚。”轉頭向兒子道:“我那時不知是怎麼的,腦子不太好使,稀裏糊塗的就跟了你爹,現在後悔也來不及。咦,怎麼這個時候還未開飯,徐嫂手腳咋這麼慢?”

德叔在一旁道:“夫人,徐嫂沒柴火燒飯,得讓我準備好才行。”李夫人道:“你早幹嘛去了,是不是又去喝酒擲骰子,你娘讓你留些錢,好娶個媳婦,你總不聽,發了工錢就去胡鬧,活也不幹了,動作利索些,我都聽得老李頭肚子在叫。”德叔連連稱是,甩開膀子,又是一斧下去。

李開商拉著兒子的手,道:“航兒,你就是不愛舞文弄墨,須不知書裏自有黃金屋,自有顏如玉麼,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不喜經書,那就去學些手藝營生吧。”李逸航收起了嘻笑,應道:“是,隻要爹不要我考秀才,孩兒定會努力。”李開商點了點頭,道:“不過有些道理,可真是要多看聖賢書才知曉。戒色這個‘色’字,不是指尋常的顏色,乃是指女子女色而言,這第一句話是說,人在少年之時,血性還未長成,不要光想著那個女孩兒漂亮,那個女孩兒有美色,更加不能縱欲任情,其意指以學業立德為本,你可明了?”

李逸航點了點頭,看神色也不知是否真的理解這話。李開商慈愛的道:“航兒,你告訴爹爹,你可有心中喜歡的女孩兒?”李逸航道:“沒有。”李開商笑道:“你不是愛跟鎮東頭陳家的女孩兒小倩玩耍嗎,那小姑娘挺俊俏的,隻可惜每日裏勞作,女紅方麵欠缺些。”

逸航道:“爹爹,你別笑孩兒了,我和她隻是談得來些而,根本沒那方麵的意思。”李開商道:“航兒,你年紀也漸漸大了,該讓你知道,在你很小之時,爹爹曾經為你指定過一門親事,知道這事後,你可別做些傻事讓別家女子誤會了。”李逸航大是驚訝,問道:“該不會是指腹為婚吧?”李開商道:“正經些,好好聽下去,親家姓張,是漢陽人氏,早年親家父張伯伯常到咱家作客,見幼時的你活潑精靈,便把他膝下愛女許配於你,還打造了一龍鳳玉佩給你們。”

說到這兒,李開商回過頭,對站在廳口的丫環道:“小梅,你去讓夫人把逸航那塊玉佩拿過來。”小梅答應去了。逸航問道:“爹爹,那你見過張伯伯的女兒嗎?”李開商道:“沒見過,當時張伯伯指定親事時,並沒帶女兒過來,隻知她比你小了一兩歲年紀。”

“我怎麼對張伯伯一點印象也沒有啊,爹爹你沒去過張伯伯家麼?”李開商道:“張伯伯來我們家時你才四五歲,那時他一年來兩次,住的時間又不長,你自然就記得了。說起來慚愧,都是你張伯伯來咱家,我可沒去過他家,他曾請咱們到漢陽小住,可爹爹當時有事在身,叫了幾次都沒去成,現隻知道他住在漢陽城裏,是當地有名的大戶人家。”

這時候,小梅雙手棒了個小檀木盒子走來,李開商接過,打了開來,拿起一塊小小玉佩,那是一塊黃玉雕刻而成的屈曲回首矯龍,生氣勃勃,玉質溫潤細膩,有褐紅沁色,十分的精美。逸航接過來摩挲玩弄,又是哈氣擦拭,又是貼在眼上對著天空細看,真可謂愛不惜手。李開商道:“還有一個鳳形玉佩,是在你張伯父手裏,這兩塊玉佩湊在一起能組合成一個圓形圖案,是張伯父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你們兩個小孩一人一個,將來就可配成一對。”

李開商瞧著兒子一臉歡喜的神情,似乎沒聽進自己的話,又道:“你既然這麼鍾意這塊玉佩,爹爹今日就交給你,待會兒飯後叫你娘用繩子串上,可要好好愛惜,損壞了那就……”說到這裏住了口,心想:“這八九年張兄弟都沒有再來江西,亦無音訊,不知他現在可好?唉,張家富甲一方,是當地的名門望族,我們家可真高攀不上,再說久無聯絡,這門親事大可作不得數。”

從兒子手中拿回玉佩放回盒中,掩上盒蓋,說道:“航兒,君子三戒,都理解得了嗎,可能做到?”李逸航站了起來,笑道:“爹爹,孩兒又不是君子,要做到這三戒,可當真不易,不過我會努力遵行爹爹意旨。”李開商道:“誰生下來就是君子了,還不是後天自律修養而成的?”爺兒倆又說了會兒話,李夫人就便叫他們開飯。

晚飯後,李開商一家三口在院裏裏納涼,李開商和夫人商量,兒子無心讀書,該早送他去學些手藝,將來也好有一技之長安身立命,夫人道:“孩兒年紀尚幼,私塾的張先生管不了他,咱們就請個先生回來教他,由我來管孩兒。”李開商道:“我們平時都忙得很,你有那麼多賬管,而我常要到田間勞作,那有多餘時間來管他?”李逸航拉著母親的手說道:“娘,千萬別,隻要不讓我對著書本,孩兒一定生生性性,讓我跟著爹爹學些本事也還好些。”李開商搖頭歎道:“寧願下田勞作,也不願念書,真是沒你辦法。”

這一天用過早飯後,李開商道:“我聽說南昌府裏開有一間武館,城裏城外許多少年子弟都在那兒練拳學藝。航兒,在家裏可閑得慌吧?你不是一直想去習武嗎,你怕不怕苦,怕不怕累?”李逸航道:“爹爹是要我去學武功?那可真是再好也沒有了,這比對著令人頭腦發暈的經書古文有趣得多,就是不知娘給不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