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街群英譜
時間：1993年5月4日。
地點：人民大會堂。
出席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的代表們，踏著漢白玉台階，拾級而上。大廳裏，姚喜蘭被一群女青年圍上廠，全都凝視著她胸前的紅底襯、閃著金光的毛主席像章，紛紛洵問：你是韶山的代表？你是毛主席家鄉的代表？聽說毛主席家鄉人一直戴著毛主席像章，你準是從韶山來的。
喜蘭小巧玲瓏的個頭，利利索索的短發，娃娃臉上還有幾分男孩兒的調皮，她笑著搖搖頭。
女代表們發現，蘀苧還帶著金項鏈，與毛主席像章很不相稱。有位姑娘直率地說：毛主席像章和金項鏈，不相稱吧！
薄2說：怎麼不相稱？我看很相稱。
女代表們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你到底是不是毛主席家鄉人？
喜蘭搖搖頭，臉上依舊頑皮而快意：告訴你們吧，我楚河南畨臨潁縣南街村人！
喜；心串。暖暖的，把心形的項墜兒從西服裏掏出來。裏麵原來是主席長征時戴八角帽佩紅領章的肖像，鑲嵌在紅底襯裏，光彩奪目。大夥兒全愣了。驚訝、讚美、感慨，奔走相告，喜蘭成為代表注意的新聞單位采汸的重點。
在接受記者們采訪時，她說：我沒有做什麼，請不要采訪我。想訪問，請到我們南街村去找我們的班長和黨支部一班人，太訪問我們的鄉親們。
問：班長？班長是什麼人？
喜蘭回答：俺村的帶頭人，黨委書記王洪彬。我們都親切地稱他班長，不叫他書記。
我們真想去看看。
歡迎大家到南街村來。
聽說你們南街村人人都戴毛主席像章，是真的嗎？
喜蘭點點頭：是的。南街人戴毛主席像章有兩層含義。一、表明俺們南街人堅持毛澤東思想，走社會主義道路；二、表明我們是南街人，自覺地體現南街精神，保持自己的形象。這兩層意思是俺們班長定的、黨組織通過的。毛主席像章是村委會發給每個村民的。群眾、幹部、共青團員、共產黨員、民兵，各有各的樣式。
又圍過來不少代表，問這問那，使喜蘭應接不暇。
姚喜蘭是嫁到南街村的媳婦。她娘家在西華縣奉母鎮姚新橋村。她在娘家就是優秀團幹部、雷鋒式的好青年，周4地區新長征突擊手。她兄妹6個，她是老大，她父親是鄭州國棉二廠的工人，母親雖說在家務農，卻生在書香門第。她愛讀書、愛寫詩文，這些都給喜蘭以很大影響。喜蘭曾經看過母親寫的詩文和書信，雖然它們沒有發表，卻極富文采，充滿柔弱女子的情致和風韻。可惜母親一輩子沒有走出村莊，一生隻是含辛茹苦拉扯喜工兄妹6人。等孩子都長大成人，她也老。喜蘭是長女，卻有—顆男兒心，她不想走母親的路，她要像男人—樣頂天立地。她學習成績很好，從小學到初中，都是班上的尖子。
1979年，姚喜蘭考上了奉母高中，正要打算上學時，分田到戶的風刮過來了，喜蘭的家是多子女家庭，父親又在外工作，隻有母親一人勞作是不行的，她隻得輟學回家。
人民公社早已煙消雲散了，盡管它給萬千農民以極大傷害，已成為往日農民的惡夢，但它隻是一種抽象的概括的說法，從現實生活到形成文字，其間充滿看萬千曲折。當年，人民公社成立時，文字曾給它那麼多溢美之詞，把它描繪成人間天堂，把它說成是人間仙境。若要說是人民公社的勝利，不如說是文字的勝利，文字本身也充當廣不光彩的角色。如今，人民公社隨風而逝了，使用文字的知識分子恐怕早已將人民公社忘得一幹二淨，但對於勞動人民來說，它的某岬具體細節卻難以忘懷。喜蘭已經是要上髙中的姑娘了，她對人民公社的印象自然是無法磨火。奇怪的是，雖然她也吃了不少挨餓之類的苦，仴這些她卻很少憶起，使她常想到的卻是集體主義的種種好處。她忘了小時候看大哥哥大姐姐們在田野上踏歌勞作的情狀，忘不了大隊演電影男女青年相約黃昏的畫麵，更忘不廠一人有難八方支援的動人場景。正是有了集體，有了這棵大樹，姚喜蘭才幸福地讀完了小學、初中，倘若沒有變故，她還會讀進高中讀進大學。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在集體這棵大樹下曾避過生活的風雨，等長大後，她會報芥集體的。有人說人民公社就是吃大鍋飯，就是養懶養饞養弱小，就是平均主義，就是沒有枳極性。而姚喜蘭則是吃大鍋飯長太的。大鍋飯養活她們一家老小，沒有大鍋飯，她會很小就失7，她會連初中都讀起。那樣她就很難站在人前頭。別人可以說人民公社如何好，她姚離巧卻不能罵人民公社，不能罵集體，她從人民公社和集體義中看到了人類的原始溫情，看到廠人性的光芒和共產黨人的努力方向。所以她從罵人民公社。
1979年這—年，對廠中閩人的格局來說，是萬木複蘇的存令會勝利召開了，一個新的曆史肘期來臨廠然衍，對—個16歲的小女孩兒姚喜蘭來說卻是不幸的。她正是在這—年裏放下心愛的書包，赤腳跳進了田野裏，開始：她過爭的農民生活。
給喜竺上的第一課就是犁地。家串。沒有農業機械，喜蘭隻得自己扶犁，讓兩個年幼的妹妹拉著牲口在地裏走來走去。犁頭深了淺了，速度快了慢了，牲口氣了人累了，歪歪斜斜的犁頭在她的心頭劃來劃去，至今還有隱隱的傷痛——
在以後的14子裏，姚喜蘭學會了個農民所具有的一切，莊稼活中的犁耬鋤耙、打麥揚場等等，同時也學會了艱苦耐勞堅忍不拔的品性。生活沒有壓倒姚喜蘭，卻給了她一個潑辣辣的野小廣性格。她的心再柔弱，再纏綿，甚至少廣女孩子的興致。注卜她心田的集體主義經過心靈滋養成了她生命的旗幟，她開始艾注公益事業，小小年紀就當上了村下—部。在以後的幾年裏，姚涔成了西華縣遠近聞名的人物。她是具裏的優秀團幹部、雷鋒式青年，還是周口地岡的新長征突擊手。
然而姚喜蘭不知不覺就長成大姑娘了，她已經26歲。26歲的姑娘在鄉下就是老姑娘了。她得考慮婚嫁之事。就在這時候，有人給她說了？房媒，對象就是南街村人。蘀蘭首先一喜。南街村這時已經遠近聞名，特別是它們仍走集體主義道路非常對她的心思。於是喜蘭就給南街村黨支部去了封信，一是表達向汴之情；：是求助黨組織，希望黨支部幫她廠解對象的思想表現和家庭情況。她是黨員，黨員依靠組織慣7，她想，如果南街村黨支部負責任的話，就會給她來信介紹情況的。
誰知竟沒回信。
誰知人竟來廠。
來人卍是南街村黨支部15記王洪彬。
那時候，王洪彬已經被人稱之為班長了。
班長班長，一班之長，是黨支部一班人的長，故稱班。
王洪彬接到來自西華的信，很慎重。他有一個習慣，凡是給他的信，他每封必看，不管來信者是誰，上至國家領導人，下至普通老百姓。而姚喜蘭的信他卻看出了不同。這是一個有追求有誌向的姑娘。給他來信的人有千丁萬萬，但像這封信的卻不多，自己的終身人事不托父母，不托好友，卻托黨組織，可見她的組織觀念多麼強。王洪彬眼下正缺人手，特別是缺少得力的婦女幹部，亍是，接到姚喜六的信後，他親自來到姚喜蘭的村裏考查喜蘭來。
王洪彬沒有事先通知姚喜蘭。
很有點突然襲擊的意思。
突然就出現在姚喜蘭家。
姚涔蘭的家雖然沒有南街村居民家庭富裕，但卻有和南街人相同的精神追求。她家甩還掛著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畫像，書桌上放宥離：看的毛澤東選集和別的思想政治讀物。
這些都對王洪彬的心思。
問問答答，談葉間很有水平。
談到個人問題，姚喜蘭突然襲擊道：能不能再給我換一個？
換個啥？
王洪彬問。
換個人。
王洪彬笑起來：
開玩笑，俺南街人一個賽一個。他啥不好？
他不是不好，就是誌向和追求不一樣。蘭答道。
南街村就他最適合你，別的沒有了。
我不信。
不信你去俺村工作一段咋樣？
王洪彬狡黠地一笑：我保證比他支持你的工作。
原來是考査幹部來了。
喜蘭有點委曲。畢竟是姑娘家，畢竟是女嫁男，怎能不慎重？
看王洪彬一本正經的樣子，又忠厚又聰明，信任便占了上風。
去就去。
喜竺說：我先去工作可以，不過，醜話說前頭，如果不行，你們得給我再換換。
就這樣，姚喜蘭來到了南街村。
1990年5月4口青年竹這—天，南街村是個豔陽天。天空如洗，清澈湛藍，絲兒石彩也沒有。南街村像過節日一樣張燈結彩、鼓樂唷天、鞭炮齊鳴，—聲拉得無限長的汽笛聲，令村各個廠，各家各戶，全都停下工作，一齊湧向村委會大門兩旁的馬路邊，人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一列披紅掛彩的黑色小臥車上，都想矜新娘
垂有—對紅綢繡球的車門被打開了，姚喜蘭身若喜慶的紅裝穩穩實實地走出汽車，把—個紅紙包交給廣王洪彬，說：這是我娘家陪送我的。瓜戶不大是顆心，把它獻給南街學校，為培養南街人才獻片愛心，表一表我的心意。
洪彬接過紅紙包，激動地宣布：我代表南街村黨支部和村委會，任命姚喜：同誌為南街村副村長、婦女主任、團總支書。
話音木落，南街村1萬多人同時爆以熱烈的掌聲。
南街村的村民告訴筆者：姚離蘭是個奇女人，是個女強人，她嫁到了南街村，對南街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說著便羅列了諸多喜蘭的貢獻：
她組織婦女和女職：學文化、學技術、比成績、比貢獻，提髙廣廣大婦女的文化素質、政治素質和業務知識水平。
她帶領南街村捫聯會的同誌，組織成立了118人的腰鼓隊、秧歌隊和文藝宣傳隊，編排文藝答目70多個。1994年，她率領的南街村文藝宣傳隊曾到中南海為中央領導人演出，轟動京城。
國務院文化部1位負責同誌看了南街村文藝宣傳隊的演出後，寫詩讚道：
潁河彎彎繞萬家骨笛新聲頌中華文徑結合立彩路中州文明一枝花。
這是對南街人的讚譽，同時也是對姚喜蘭的讚譽。
她俏導移風易俗，親自擔任南街村婚姻介紹所所長，嚴格規記不經介紹所調喪或不符合條件的不準結婚。結婚必須舉行集體婚禮，—切費用開銷由村委會擔當起來，並且把村裏的計劃生育上作也順利地開展起來廠。
她為辦好女之家，和婦聯會的同誌一起買了4000冊圖朽，並發動青年婦女捐52200餘冊，充實了圖書館。
她帶領婦聯會全體同誌，響應縣委縣政府的號召，開展廣社會義教育的星級文明戶評比活動。
南街人頗為動情地說，總而言之，她的成績不小，要不怎麼會出席中國共青團目次全國代表大會呢？《中國青年報》、農村青年》等報刊已有篇文章報道了她的事跡，並給予了很高的評價。谘婦聯主席楊碧茹同誌到南街村視察，聽取各方麵的工作報肟，給予她充分的肯定和高度讚揚——
王素貞是我計劃采訪的第二個女強人。
她是南街村群英譜中一顆璀璨的星辰。
乇素貞和姚喜蘭不同，她是士生土長的南街人，當地人叫她和俺—坊兒的閨女。素貞人長得齊整，個子高高的，有上70米之多。她過去在縣拖拉機廠上班目年，當過工人和幹部。她覺得家鄉需要她，南街村不斷擴大壯大的裂變、見風就長的速度，使她感到無比振奮她覺得家鄉需要她，南街村的企業需要她，是就毅然辭去公職，間到南街村屍上丫企業。她從統計員開始，步步地3上廣科長、小磨油廠廠長，現在又當上了南街村的龍頭企業方便麵廠廠長。
南街村方便麵廠是該村的支柱企業，也是全國最大的方便麵牛產基地。該廠有職工2266人，女職工占90以上。有29條生產線，14個生產車間。
乇素貞穩穩地駕駛著這艘南街企業艦隊的旗艦，—年又一年，在市場經濟的海洋中破浪前進。
1993年，方便麵廠實現產值2.1億元。方便麵獲得1993年上帝信得過產品獎、部優產品獎、全國保健食品博覽會金獎、令國4級暢銷產品獎、河南省全麵質量管理達標企業。王素貞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但是，在她的身後，卻有—個完整的家。
她的愛人原是一名解放軍千部，雖說長年在外，天各一方，但家還是完整的，誰知就在孩子5歲時，丈夫突然得了精神病，從此失蹤。至今孩子已經10歲，孩了小的時候，經常爸爸長爸爸短地說爸爸，現在孩子大了，懂事了，卻從不提爸爸一個字。
乇素貞覺得對不起孩子，也對不起愛人。
方便麵廠也是她的家庭成員，廠子離不開她。有人勸她找找愛人，興許還能找得到。如果找到，總還存在著希望；如果找不到，就一點希窣也沒有了。但是她沒有時間，村裏把幾億元產值的企業交給她，不能有半點馬虎。就這樣—天天、一年年地過去。
她已經38歲，她的青春年華也隨風而逝。她用苦寂和家庭的不完整換回了方便麵廠的蒸蒸日上。
這就是王素貞。
一個淒美的故事。
采訪中我遇到一位漂亮的姑娘，是位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她迪來南街求職的。我奇怪，如今外企多如牛毛，她又如此漂亮，無論找什麼：作，應該都不適問題，我把疑問提出來。她—笑，臉上露出兩個酒窩，甜甜地說：我尋找到一片淨土，我渴望人與人之間的尊電和真誠。我寧願舍棄1000多元的工薪，來這裏拿200元的工資。我問她：談好了？
她滿意地笑笑：談好了。這裏急需人才，這裏有我的用武之地。
她告訴我，她有個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是位解放軍，很同意她來南街村工作。他已去西藏工作，以孔繁森為榜樣，要在那裏上作10年，她堅決等他10年。
好一個癡情的姑娘。你等得了？不變心嗎？作為軍人，我為另一位同行感到高興。
她笑著搖搖頭：絕對不變心。我還想影響他，10年後到南街村工作呢。
接待站裏，兩位講解員告訴我，來參觀的人，包括台灣、香港，全國各省市地區，還有日本、英、美、法、新加坡、德國、南斯拉夫等國家的朋友，每月平均千餘人。新印的南街村簡介和介紹南街村的書，成本就得12元以上。白送，不收費。我們曾建議收成本費，可我們班長不讓。他說：來參觀指導，對我們是個鼓勵、支持，不收費。來參觀的人，有的年過八旬，有的被人攙扶著，跟年輕力壯的同行者絡繹不絕地集中在三樓會議大廳。坐不下就擠在走庳裏，全神貫注地聽女講解員的介紹：南街村31190人，2006畝耕地，26個村辦企業包括外來就業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