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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時值初夏,江南古城吳州城裏,那小巷口,那石橋畔,棵棵垂柳,綠陰拂地,若不是那魏然高聳的城牆的遮攔,還可看到城外那蜿蜒的惠龍山的一派鬱鬱蔥蔥的氣象。

已到了黃昏,平日裏那燈火燦爛,笑語喧鬧,人影來往的大牌樓街口,今曰裏卻顯得有些冷清,隻是偶爾才有幾個遲歸的酒客,在那青石板鋪就的大街上搖晃而過,但一瞥見那不時經過的穿著“綠營”字樣號衣的兵勇,嚇得趕緊躲到街邊上的屋簷下。然後便急急地像避開什麼凶神一樣,低頭彎腰地逃走了。

大牌樓街南口子上,有一家老字號的富春酒樓,門麵半開著,偌大的店堂裏也沒有幾位顧客,靠東窗一張桌子上有三個做生意人模樣的客人在那兒啜著陳年花雕酒,似乎很有味兒地嚼著這個店裏的拿手菜醬燒肥鴨兒。胖堂倌過來問:“客官,酒夠了嗎?”那中間的一位,像是小老板模樣的年輕人說:“夠了,再給我們來一碗麵吧!”

堂倌答應了,正待要走,那小老板卻喚住了他,輕聲說:“今天這城裏有什麼事嗎?怎麼街上冷清清的?”

胖堂倌朝外小心地看了看,俯身道:“前些天,城裏抓到了一個革命黨,是個要犯,今兒個,省城的撫台大人也來了,聽說,要親自提審這革命黨呢!唉,這年頭,這些閑事還是少管些吧!”堂倌嗟歎著,急急去端麵了。

夜幕降臨了,整個吳州城裏,暗沉沉的,唯有城南的知府衙門,卻是燈火輝煌。衙門正門兩邊,雁翅般八字排幵兩列兵弁,四盞老大的燈籠,上有“江南巡撫”字樣。看來,這巡撫大人,當真是親瞌吳蚋誠了。

就在後花園的水榭裏,也正在擺著為巡撫大入接風的酒宴。逋宴上杯觸交錯,談笑風生,坐在上首的那一位頭上有紅埜石頂戴;身穿二品朝服的,不用說,便正是朝廷大員、皇室貴戚、江南—端康了。

然而,誰也沒有覺察到,就在這當兒,在那花園的後牆外,閃出查條黑彩糸:萁申一人,“嗖"地甩出―根繩子,繩子頭上拴著個小鋼錨,恰好卡在圍牆裏一棵大梧桐的枝椏裏。然後,這三個入,一個接一個;抓著這繩子,豳進了圍牆。萁中一人來到圍牆卞一扇小盾門旁,小心地梓開了小門上久已生鏽的一把鐵鎖,;然後便起悄悄往那水榭處靠近,躲在—座瞵峋的嵌山後麵,盯著水榭裏的動靜。

這三個人是誰,他們要想幹什麼?

這三個人正是剛才在富春逋樓運吃麵的人,那個小老板模樣的叫陳佑民;瘦瘦的,剛才甩繩子的那個叫楊飛;還有一個矮級而裙賣,蕞年輕的叫朱慶。他們五個其實都是秘密的革命會黨中人。他們之所以來到吳州城,夜人知府衙門,是想幹—伴驚人的大事。

因為就在三天之前,他們的一位好友,也是會黨中人,名叫羅清,受江命黨總部的派遣,到吳州城來完成一項十分重要的任務,不料,正在接頭時,卻突然被官兵包圍,激戰中,

來接頭的那位吳州城的會友當場犧牲,羅清則受傷而被俘。

根據得到的情況,要想劫獄,憑革命黨眼下的力量是十分困難的。正好,這時聽說,巡撫端康要去吳州,於是,陳佑民就提出了一個行動方案:以奇襲的方式,劫持巡撫端瘭,用他作為人質,交換被捕的羅清。因為這端康乃是清皇室的貴戚,二品大員,隻要把他捉住,那知府劉儒帆必、然擔不起這麼重大的幹係,也就不敢不放羅清。用陳佑民的話來說,這一著叫做“將軍抽車”。

這個計劃雖然很冒險,但事到這地步,也不得不冒一下險了。因此,總部同意了這一方案,由副會長餘人龍親自出馬,負責接應,陳佑民、朱慶、楊飛組成行動小組。他們一幹人員,今天一早進了吳州城,事先分頭作了一番細細打探,發現盡管街上有些巡査的官兵,衙門口也似乎戒備森嚴,可那衙門裏麵卻防衛鬆弛,這正好給了他們一個下手的機會。

這會兒,水榭中酒宴已經結束,隻見知府劉儒帆將賓客一一送走,最後才恭恭敬敬地送出那已經醺醺而醉的巡撫。”來人,扶撫台大人到東暖閣安歇。”“喳!”兩名親兵小心地攙扶著端康從長廊處走過來了。這可是一個極好的機會。陳佑民他們三人,憋著股勁兒慢慢地逼近。

那兩名親兵根本不知此刻危險已經降到他們頭上,當他們轉過一個彎,來到一座假山旁的甬道上時,左麵的一位親兵隻感到突然一股冰涼,直穿後背心,沒待他叫出聲來,已經向後倒下了。右邊那個親兵察覺有些不妙,剛要回頭看時,腦袋上“砰”的一聲悶響,也癱軟在地了。這正是朱慶和楊飛,分別用短劍和流星鐵錘,十分利索地結果了這兩個親兵。而在此同時,陳佑民已經一步撲上,一把卡住端康的脖子,用一柄蜜亮的匕首頂住他的太陽穴,沉聲道:“別作聲,要活命,乖乖地跟我們走!”

那端康此刻酒醒了一大半,連忙點頭:“是,是,在下遵命就是了。”

朱慶和楊飛急忙將兩個親兵屍體拖到假山背後,然後架著端康就一起往那已經去掉鎖的後門直奔而去。

後門口,早已有另外兩人在接應了。其中一人,三十歲不到,白淨臉,顯得斯文又沉著,長衫掩在腰裏,手握一支雙管手槍,他就是餘人龍;另一位,―盤在額前,一身短衣裝束,馳的助手葛雲。

“大哥,端康已擒獲,咱們快走!”陳佑民激動地說。”趕快奔西門,那邊防衛空虛,此刻在城門洞裏值守的隻有四個老兵。“說此話的葛雲手裏拿的是一顆土製的炸彈。

餘人龍卻沒有作聲,隻是著意地看了那垂著腦袋被拖得踉踉搶跑的端康幾眼,似乎在想什麼。

他們疾行快奔,直向西而去。可是,剛走出不到半條街V迎麵就閃出一傲官兵,全部是刀出鞘,箭上弦,似乎是早就在以待子。為首的喝道:“站住!”葛雲賂膊一抬就想扔炸彈,可是餘人龍卻眼疾手快,―把擋住了他:“不行,一炸響,會引來大批官兵,快,穿小巷!”

哀聲道:“都統老爺,你可不能讓他們殺了我呀,知府大人事先可是說好了的,保我不會受到傷害的呀!”

戈圖魯卻陰冷冷地說道:“這,我可管不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竟然連巡撫大人也不顧了!而且那端康說話的口氣,也顯然不像是個堂堂二品大員的身份。

餘人龍心中一驚,一把摘下端康頭上的頂戴,瞅了一眼,使往地上一扔:“上當了!”楊飛隨手一錘就砸向帽頂上的那顆標誌著二品大員的鴿蛋大小的紅寶石,隻聽“啪”的一聲,立刻碎成許多碎片。

“假的,是塊紅玻璃!”

戈圖魯得意地笑道:“對了,他壓根兒就不是什麼巡撫大人,隻是長相有點兒像巡撫大人罷了。這是知府大人設下的巧計,是用來釣你們上鉤的魚餌!要真是巡撫大人,還會讓你們這麼容易就抓住?”

現在一切都明白了,他們是落進了一個十分陰險而且安排搏十分周密的圈套!

說話間,那排得如一堵牆的官兵已經越來越近了,他們那寒光閃閃的矛頭已經幾乎要戳到餘人龍他們的身上了。就在這時候,楊飛大喝一聲:“你們快走,我來掩護!”他一躍而上,手中的淹星錘便如狂風一般掃了過去。隻聽得“啊”一聲慘叫,首先被砸中腦袋而倒下的正是那跪在地上的假端康。在一陣”時呼”聲中,兩個流星鍵挾著勁風上砸下打,那一排逼過來的密密的槍尖頓時被磕得七零八落,而那些最前麵的官兵也被這淩厲的錘風嚇得連連後退。可就在這些長槍手的後麵,卻是

一排張弓搭箭的弓箭手和端著洋槍的快槍手,他們對準餘人龍等,就要放箭開火。然而,卻聽得騎在馬上的都統官戈圖魯一揮手:“慢,撫台大人要捉活的!衝上去,生擒他們,重重有賞!”

那些官兵聽說有賞,呼嘯一聲,持著刀槍就蜂擁而上。楊飛急了,大叫道:“大哥,完成使命要緊,別遲疑了!”說著,咬緊牙關,雙手揮著那一對十六斤重的流星鐵錘,朝著那些衝上來的官兵撲了過去。一時間,他那流星鐵錘舞得密不透風;如一堵牆一樣,嚴嚴地擋住了這街口。

餘人龍一看這情景,知道再也不能躊躇,萬一後麵的官兵趕來,截斷了退路,那可真是甕中捉鱉了。他強捺住心頭之痛,咬了咬牙,一揮手:“退!”立刻帶著其他人奔進了另外一條小

在小巷裏跑了沒有多遠,就聽得後麵那大街上一聲慘叫,那是楊飛的聲音。不用說,他畢竟勢單力薄,盡管用盡全力,卻哪裏能抵擋得住這麼多人圍攻!片刻工夫,已經多處受傷,終於拚盡最後一點力氣倒在血泊中了。他一倒下,官兵們便一擁而上,發瘋般地喊叫著,追進了小巷子。

幸虧這小巷裏還連著小巷,小巷又是七拐八彎的。餘人龍他們在小巷中沒頭沒腦地狂奔了一陣之後,追殺的聲音似乎一時遠了些。然而,沒等他們喘過一口氣來,猛一抬頭時,便發現,糟了,他們已經鑽到一條死胡同裏來了,迎麵是一堵黑魆魆的青磚高牆,兩邊擠得窄窄的也都是牆,連一扇門也沒有。剛才他們進知府衙門後花園時用的那根帶鋼錨的繩子,偏偏

叉是由楊飛負責拿的,現在當然已是人亡繩失。怎麼辦?再往後退出去嗎?不行,那後麵的追殺吆喝聲越來越迫近了,官兵正在搜索包圍過來。”跟他們拚了!”他們眼前頓時浮現出楊飛那堅毅而無畏的麵容。可是,在這窄窄的小弄子裏,就是格鬥,也無法施展開身手呀。;餘人龍到此地步,不禁長歎一口氣:“我們死不足惜,恨隻恨沒完成總部的使命,貽誤了大事!”說罷,他拿過葛雲手中那顆土製炸彈,高高舉過頭頂,他已下了決心,準備一旦官兵衝到,他就拉響引信,一齊同歸於盡、因為他們有一個念頭,決不能活著被捕!

就在這千鈞,發之際,卻不知從哪裏“嗖”地鑽出一個小小的黑影。那模樣,分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可是那身形輕巧,動作快捷,竟如隻狸貓一般,一眨眼巳閃到了餘人龍眼前。

這一幹人全都一驚,急忙舉起手中兵器,準備格殺。;卻聽那黑影開口道丫“先生,是我!”

餘人龍一聽這聲音好生耳熟,定睛一看,不禁叫道:“啊,小兄弟,是你,你……”

“快,跟我走、我帶你們逃出去!”

這孩子是誰,他怎麼認識餘人龍的?

這事還得從白天說起。

吳州城的西門街上,有一個城隍廟。每天上午,在這廟門前,就很自然地形成一個頗為熱鬧的集市,一溜兒擺著不少小攤,有賣餛飩涼粉臭豆腐幹的,有賣針線油燈銅勺穿刀的,有補鍋修鞋磨剪刀的,也有耍蛇耍猴賣傷育藥的。但是,在那邊角落上,卻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他弄的行當可與眾不同。

這孩子瘦仃仃的,個子也不高,模樣就像從來沒吃飽過飯似的。可那一雙大眼睛卻精氣十足,烏溜溜的,稍稍一&就仿佛什麼都攝進那一雙眸子裏去了。鼻子尖兒像被人捏了一下似的有點兒朝上翹,配上腦後那根比豬尾巴長不了多少的辮子,顯出股調皮勁兒。雖然穿一件灰舊的短褂子,但腰間紮一根寬寬的黑布腰帶,便十分有精神了。在他的左肩上,蹲著一隻八哥鳥。

那八哥鳥可神氣了,站在他的肩頭上,黃嘴黑羽,悠然自得地左顧右盼著,還不時搔首弄翅,像一個大家閨秀的小姐在那兒考究自己的穿著打扮一樣。

那孩子雙手一拱:“諸位大伯大嬸大哥,我家這隻黑妞可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能知過去未來,能為人求福消災,不信,你們隻要投一枚銅錢在我這盤子裏,它可以馬上顯本事給你們瞧!”

他語音剛落,那八哥可真就叫起來了:“求福消災,銅錢一枚,求福消災,銅錢一枚!”聲音脆嫩清亮,果真像位性情活潑的女孩嗓音一樣。

大夥都笑起來了。有位商人模樣的中年人掏出一枚銅錢扔到那孩子手中的鐵盤子裏說:“黑妞小姐,幫我算個命,怎麼樣?”

“老板發財,金銀都來,老板發財,金銀都來!”那八哥鳥揚著頭,叫道。那商人樂得眉開眼笑,連聲說:“好,好!”

旁邊一位鄉下人模樣的小夥子趕緊也拿出一枚銅錢放到盤子裏:“幫我算,幫我算!”

“媳婦漂亮,養個胖崽!媳婦漂亮,養個胖崽!”那八哥應聲而叫。

小夥子旁邊正好站著位老大娘,看那模樣,像是小夥子的母親,她一聽,可比那小夥子還要高興:“啊呀,這鳥兒可真是神了,我家媳婦當真馬上要生了,這不,我們今兒個就是來扯些布回去做小衣裳的哪!”

這麼一來,別的人也都紛紛掏出錢來,請那八哥說上那麼,兩句。而這八哥兒也確實是聰栽精靈多看什麼模樣的人,就說什麼樣的話。對年紀大的就說:“長命百歲。子孫滿堂!"對年輕—就說姻緣如意,郎君稱心!”弄得大家沒有一個不快活、不開心,笑聲可是一陣接一陣。

人群中,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白淨臉,身穿灰長衫,讀書大模樣的人,看了也忍俊不禁,摸了一枚銅錢放到盤子裏。

那八哥鳥側著腦袋,一本正經地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是在尋找合適的詞兒,半晌,叫道:“先生考中,一舉成功,先生考中,成功!”

那位長衫先生不禁笑了:“好個聰明的鳥兒,真會觀顏察色,隨機應變。好吧,但願能如你、說的一樣,一舉成功!”

他又對那孩子說:“這麼聰明的鳥兒,當然是由你這麼聰明的小主人調教出來的囉!”

那孩子調皮地笑著說:“先生,你這話可不對了,咱這黑妞是天上的仙女變的嘛,它當然是什麼都知道,怎麼要我調教呢?”

正說笑得親熱時,誰也沒注意到,在那孩子背後,有一個人像鬼影樣地悄悄靠近了過來,無聲無息地到了那孩子身後,冷不防一伸手,一隻指甲老長的巴掌竟然就將那蹲在小主人肩頭挺得意的,八哥一把抓住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仔細看去,卻是一個頭戴瓜皮帽,鴉片鬼樣子的人,別看他瘦得像根絲瓜筋,可認識他的人卻都趕緊噤聲低頭,悄悄溜走了。因為這不是別人,正是本州知府衙門裏的文案師爺,姓白,外號叫白無常,那意思就是說他像無常鬼一樣陰毒、刁猾,棺材裏伸手,死要錢,專幹坑害人的事。

八哥被他緊緊抓在手裏,使勁掙紮著,嘶聲叫道:“阿弟救命,阿弟救命!”原來那孩子就叫做阿弟。

那阿弟猛一轉身,圓瞪雙眼,攥著拳:“你,你想幹什麼?”白無常趕緊後退兩步,另一隻手則無情地一把卡住了那黑妞的脖子:“小雜種,你給我站住,你再動一動,我就扭斷它的脖子!”可憐那黑妞被他這麼一卡,連聲音也叫不出來了,隻是在痛苦地翻眼睛。

“你放了它,你快放了它!”阿弟又氣恨又心疼,可又沒辦法,隻好站著不動,換了口氣,苦苦懇求了。

“放了他,沒那麼容易!前幾天,你在南門大街上,見我去了,就故意教這八哥說我出門破財,進門遭災”觸了我的寒頭,今兒個,你可跑不了啦!”那白無常恨恨地說道。

“先生,那也是跟你開開玩笑的嘛,你福大命大,―乎這鳥兒說句笑話呢!”這時,剛才的那位老媽媽也幫著說話。

“胡說|,就是被他這八哥一句晦氣話,那天我老婆當真就得了急病,到令天還沒好呢。告訴你,今天就要拿你這八哥鳥去賠我的藥錢!”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冷眼觀看的那位穿長衫的先生實在忍不住了,就走上一步,作了一揖說:“尊駕,這八哥鳥是這孩書謀生度日的依靠,能否看在下的麵上,就高抬我手,寬恕他這一麵,把這八哥還給他吧!”

白無常翻春白眼,睨了這長衫人一眼,看這人不卑不宂,自有一㈱肖同尋常的氣概,一時也摸不清他的來曆,再看看周圍的人都一個個憤憤不平的樣子,口氣也就軟了些:“你這位老兄話是不鐠,八哥可以還給他,不過,這小崽子太可惡了,我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至少,得讓他賠我的藥錢!”

“得賠多少?”

“至少三塊,不,五塊洋!”

先生到自已衣襟裏摸了一會兒,果真摸出五塊龍洋來:廣好吧,就算我代這位小兄弟還給你,錆尊駕放了這八哥吧!”

白無常接了這龍洋,才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今天看在這位先生的臉麵上,饒你這一回,往後,可別讓我再碰上,滾!”他的手一鬆,那八哥便拍打著翅膀飛到了那阿弟的腳下,身子搖晃著,有些趔趄,顯然受了些傷。阿弟心疼萬分地捧起它來,摟在懷裏,低著頭,一聲不吭,就鑽出人堆跑了,連謝都沒謝一聲。

白無常雙手一背,昂著頭,自顧自走了。瞧他去的方向,準是又要到東門外的大煙館裏去了。而那位長衫先生則若有所思地怔了一下,苦笑了笑,便也低著頭急急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