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吃過紅豆沙，我們就回到了學校，回到了寢室。
然而，一路，二姐嘉嘉和我，我們幾乎零交流。
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應該跟她聊什麼，一下子找不到了以往總是滔滔不絕的那些話題。而她，似乎也不屑再跟我閑聊。一路上，我們各自保持著沉默。也許，對我們來說，對心有芥蒂的我們來說，此刻的沉默是維持我們還能在一起坐下來吃紅豆冰的最佳選擇。
“今天怎麼早回來了！”老三淑佩吃驚地望著比往常早下班的我和嘉嘉。
“我們的李姐特批的！”我像孔雀翹起了尾巴一樣，悻悻地調侃著，舉起手裏的紅豆冰跟她們炫耀著。
“啊——紅豆冰！”淑佩尖叫道！
老大尹一卻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三姐，您老人家能不能小聲點，耳朵都被你震聾了！”我憤慨道。
“不好意思，驚擾到小姐您了！”老三接過我手裏的紅豆冰，遞給躺在床上看張愛玲的老大尹一一碗。
“對了，可可，桌上有你一封信！”淑佩提醒道。
這年代還有寫信的！都二十一世紀了，竟然還搞這個！
當我疑惑的拿起那個簡單的寫著“林可可收”的信封時，我震驚了，被信封上幹淨利落的字跡震驚了！這是輔導員的字呀！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可既然回來了，不直接找我，幹嘛要寫信給我呢！
想著想，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可可：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徹底離開我們曾經同在的那座城市了！
其實，我並不是因事暫時休假回老家，而是已經申請調回咱們老家的小學！不想引起班級裏同學們的騷動，所以對外宣稱是請假回老家。正好趕上我媽不小心摔傷，我就想趁此機會，把事情一次性解決掉。
估計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幾個月了，也就是你已經在那家酒店上班幾個月了！我雖然很不讚成你逃課去外麵兼職，更不願意你去酒店上班，但憑你的性子，勸是沒用，隻能讓你去外麵吃一次虧，撞一次南牆，你就會回頭！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事情告訴你爺爺，不會告訴老家裏的任何人。隻希望你會早日回頭，早一點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利弊，早一點回到學校認認真真上課。
我離開之前，托老同學李方方照顧你，她人不錯，我們大學時候關係就不錯，正好你又在她舅舅的酒店裏上班，有她照應，我比較放心。
一個人在外，要多加注意，萬事要小心！在外可不比在家裏，凡事都要留個心！
還有，不要忘記我之前提醒過你的，一定要注意衛嘉嘉，她的經曆比你多，經驗比你豐富，而且社會關係比你複雜，所以跟她在一起，一定要注意。
在外麵吃了虧，撞了南牆，就安下心，回到學校好好讀書，你爺爺爸媽他們還等著你將來有出息，為她們爭光呢！
我申請調回老家的小學，是想距家近一點，這樣也可以照顧我媽！接到老家打來的說我媽摔傷很嚴重的電話時，正趕上你的事情，就想把你的事情安排好，再離開！
在那個陌生的城市，凡事都要小心！對於我調離的事情，就不要再聲張追究了，就這樣讓它過去吧！王阿弟落款的時間差不多是他離開的時候，距今已經幾個月了。
輔導員不再回來了，就這樣離開了，在他離開之前，我卻沒有認認真真跟他說過一句話，甚至打心眼裏討厭他！他竟然為我付出了那麼多！現在他真的離開了，再也不用想方設法跟他鬥了，再也不用跟他打遊擊戰了！以後即使不去上課也不會再有人管著我了！我應該高興才對，應該激動才對！可此時此刻的我，明白事情真相的我，卻高興不起來，激動不起來。
“誰的信？不會是情書吧！”老三淑佩好奇地湊了過來。
“原來，咱們家老四早已有暗戀者！現在高科技那麼發達，竟然還采用這種落後的方式表達傾慕之情，雖說浪漫，這也忒老套了吧！”老大尹一接過話茬。
“啊呀，大姐三姐，你們說什麼呢！隻是隔壁大學的一高中同學，說有時間一起吃個飯！什麼情書！什麼暗戀著！你們想多了！”我一字一句地強調著。
怕被她們發現臉上不自然的表情，我拿著那封信跳上了床，想借光線比較昏暗的床上的位置，來掩飾眼睛裏的悲傷。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有時候，眼睛是暴露我們心情的有力武器，甚至是出賣我們的“凶手”。
光線昏暗的角落？突然記起了上午茶間的事情，想起當時的場景，不由得笑了起來。幸運的是，她們各自忙各自的，沒有發現我的異樣。
隨著老三淑佩各種證書考試的臨近，以往我們的夜間狂歡取消了，我們算是形成了比較規律的作息方式，每天早早洗漱完畢，早早地上床休息，隻是為了給老三淑佩營造一個良好的備考期間的休息環境。
也許因為今天一天確實很累，我和二姐嘉嘉早早地就上床休息了。躺在床上，我們很早就進入了夢鄉。至於老大和老三什麼時候躺下的，我們渾然不知。
不管今天發生過什麼糟心的事情，不管心裏有多難過，躺下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又是全新的一天！管他呢！突然感覺《飄》裏的斯嘉麗太有前瞻性了，一句“tomorrowisanotherday”道出了多少人的心聲，呐喊出了多少人的彷徨！
一覺到天明。起床，洗漱，上班。
相比昨天來說，經過一晚的修正，心情已經好多了。
還是那個時間，還是那家店的早餐，還是麵包和銀鷺花生牛奶，還是那班公車，還是那個公交站，還是那個終點，還是那段相距十五分鍾的路程，還是每天必進行的例會，還是······
可以說，一如往常。
早上例會的時候，發現又多了幾個新麵孔，這次增加的新麵孔比往常多了很多！除了我們幾個，其他女孩子都是新麵孔。
一夜之間換了這多人！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例會之後，趁著一個不算很忙的空隙，我把小魏拉到茶間。小魏算是酒店裏的“百事通”，這裏發生無論大事還是小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躲不過他的耳朵。
“有什麼事，說就好了，幹嘛這麼神秘！”小魏掙脫開我扯他的手。
“小魏，昨晚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今天會來那麼多新人！她們呢？曾經和小梅一起進來的那些女孩子呢！”我質問道。
“可可，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這裏是什麼地方！酒店，這裏可是酒店！你以為咱們酒店，就靠那幾個酒錢和那幾個菜錢盈利？那才值幾個錢？能夠帶來暴利的是你們這些年輕的女孩子！你們這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才是董事長的生財之道！況且，咱們酒店，從吃飯、住宿、足浴、洗浴到按摩所有這一套可是一體的，一次性服務到家，你們這些年輕女孩子是吸引顧客的關鍵！昨天董事長和付總酒後的談話，你也聽到了！隨便哪個女孩子，隻要喜歡，隨便挑隨便選，其實，昨晚······”
咳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站在茶間門口的李姐打斷了小魏。
“小魏，你去忙吧！”
“是，李姐！”
小魏看了我一眼，隨即離開了茶間。
“李姐，小魏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你告訴我，他是在騙我，對不對？一定不是這樣的！他一定在說謊！董事長不會是那種人！他不會那麼做，他不會那樣對我們的，對不對！小魏一定是在騙我，他一定是在騙我的！”我情緒激動甚至在質問李姐。
“可可，你安靜一點！可可，可可······”李姐呼喚著我的名字。
“李姐，你告訴我，不會的，事情的真相不是那樣的！那不是真的！那一定是小魏亂說的！李姐，那不是真的，對不對！未來有一天，我會不會也要被那樣糟蹋？嘉嘉會不會也要被那樣對待？會不會，李姐？你告訴我，會不會？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被糟蹋！我要離開！我要離開這裏！我要帶著嘉嘉離開這裏！李姐，我現在就帶著嘉嘉離開！”我努力掙脫著李姐拉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