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京的乞丐們在過年,當然,是還沒有到那個張燈結彩,乍暖還寒的時節,不過今天他們是過了比過年間還好的日子。
他們在吃秋後的最貴時節的肥蟹。
然而誰都知道獄兵部的司馬官人最愛吃這時節的蟹,所以城裏百姓們都有些驚異。
司馬官人是一匹野獸,這不是民間說的,這是香王爺說的。
他是最凶的狗。
然而就是因為他太凶,所以沒人能把他叫做狗,貴如香王,也隻能在背後憤憤的喚他為野獸。
他真的很像野獸,一隻剛出巢的狐狸。
在世人看來,他便是最值得讓人出錢殺一殺的人物,然而他卻一直活著,好好的活著,這便很值得人們沉思與考量。
……
每年這時節,裕貴坊的大蟹出籠,司馬官人便會使差人來買,然而,今天看來是不夠了。
乞人們何曾吃過這類好東西,過往時候大不了自己去河裏撈一兩隻嚐嚐鮮,那也怎麼與大廚燒製的相比?
樓裏的雜役和丫頭們手裏捧著精美的瓷盤,裏麵放著醬料和冒著熱氣的蟹,乞人圍在酒樓門口,見有人出來就趕緊搶過盤子,小廝們也隻能驚慌的被推倒一旁。他們無需著那醬醋,拿著便往口裏塞,偶爾被硬殼不小心卡在喉嚨裏,或者頭發吃了進去,也隻是“呸呸”兩口,混著口水吐到別人身上,然後繼續忙不跌的搶食。
差人看了這場麵,心裏卻是暗暗叫苦,大人物們隻是為了讓對方生個小氣,卻不會想著自己或者乞丐們過了今晚會有多少落到城外碧綠的護城河裏去!
然而他也隻得這般回去複命,他是絕對跑不了的,何況城裏還有牽掛的一家老少。
時節已不能在皇京稱暖,然而在更加幽靜的獄兵部東南角落裏,年輕的男人嘴角帶著微笑,背對著差人,持著書冊看著,偶爾會用雪白且纖細的左手捂著嘴發出笑聲。
隻是笑聲莫名有些淒瀝,所以差人的冷汗隻能伴隨著笑聲一起流著。
“官……官人,”差人抬起頭,輕輕的喚了一聲。
年輕人擺了擺手,慢慢的轉過身來,“啪”的一聲合上書冊,差人又是一驚。
司馬官人其實長的不醜,麵色白淨無須,算的上眉清目秀一階,若不是眼眶與嘴唇在雪白的臉色下襯的太紅了些,想來定會受到某些個貴婦人們的追捧。
他眯著眼睛看著跪著的差人,像是看著自家的狗,那濃鬱像是化不開的獻血一般的嘴唇抖了抖,輕聲問道:“誰?”
差人的頭低的更低了,顫抖著回道:“還……還沒查出來,隻是……”
司馬官人的聲音陡然高了八度,幾乎是喊著般問道:“隻是什麼!”
差人驚慌的趴在地上,回道:“裕貴坊是錢老板的產業。”
“哦?”司馬官人一愣,慢慢的坐到椅子上,然後輕輕的用桌上的毛筆觸著嘴唇,問道:“錢富貴?”
“是,是的。”差人回道。